“喔至如此乎?”
楊繼盛向下扯了扯唇角,哦了一聲,似乎對張居正的回答不甚滿意,那雙宛如看透人心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張居正,往前傾了傾身體,再次追問道。
“也不至如此。”
張居正雲淡風輕的說了一句,風神英俊的麵容不動聲色,似乎楊繼盛的追問在他意料之中一樣。
“哦,願聞其詳。”楊繼盛點了點頭,往後收了收身體,端正了坐姿。
“居正今早有聞,高博泰有一小姨,數年前入嚴府為嚴世蕃嚴大人的通房丫頭,月前查出懷了身孕,母憑子貴被抬為了妾室。聽聞高博泰正是通過他小姨,走了嚴世蕃的關係,這才得以從大同邊關調回了京城,繼任了西城兵馬司指揮使”
張居正右手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喝完後,端著茶杯緩緩開口道。
“那以叔大之見,子厚彈劾高博泰,有些魯莽了?”楊繼盛扯了扯嘴角,哂笑了一聲。
“非也。”張居正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高博泰上任後如此膽大妄為、徇私枉法,合該彈劾。雖然高博泰於嚴府關係牽連,但是子厚彈劾他,並不會見罪於嚴府。若是任由高博泰如此肆意妄為,怕是會捅了天大的簍子,到時候更會牽連嚴府。子厚此劾,或許會令嚴府一時不爽,但是相信嚴府深思之後,反而會感謝子厚幫他們清理門戶。”
楊繼盛一直盯著張居正了,一開始目光中還透著期待,不過隨著張居正的分析,楊繼盛目光中的期待就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嘴角下扯的弧度越來越明顯了,在張居正這一番分析完後,楊繼盛下扯的嘴角發出了一聲“嗬”的聲音。
“早就耳聞叔大有城府,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楊繼盛失望的搖了搖頭。
“年兄何出此言呢?”張居正聞言,詫異的抬起頭來,一臉吃驚的問道。
“盛,多次聽聞徐師言及叔大,讚譽有加,言叔大精通實務政治,身懷濟世之才,且沉穩有度,泰山崩於眼前而麵不改色,深有大將風範。除此外,盛亦聽聞翰林院等有司讚譽叔大之聲,如此言之不虛吧?”
楊繼盛沒有回答張居正的話,而是如此反問了張居正一番,反問的時候,楊繼盛再次緊盯著張居正的眼睛,捕捉他眸子裡眼神的細微變化。
“嗬嗬,年兄呐,年兄亦為老師學生,當知老師乃和藹長者,素來喜歡提攜後輩,且居正常常厚顏去老師府上叨擾借膳,老師怕批評我的話傳到我耳中,故而善意的客氣罷了。至於翰林院嘛,傳言罷了,當不得真的。”張居正聞言,連連擺了擺手,接著自嘲的笑著,用力的搖了搖頭。
“空穴方可來風,傳言亦是籍於實言,叔大過謙了。況且,盛正是因為與叔大師出同門,更知徐師。誠然,徐師乃和藹長者,素愛提攜後輩,但,徐師正是慧眼獨具,見微知著,明察後輩之才,方才成為提攜後輩的伯樂。”
楊繼盛慨然道。
張居正聞言,沉默了片刻,繼而苦笑了一聲,“居正多謝年兄讚譽,但居正更知自己,實在慚愧。”
聽到張居正如此說,楊繼盛搖了搖頭,哂笑了一聲,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
書房安靜了下來。
一片沉寂。
窗外天色已是黃昏遲暮,夕陽已經墜入西山,唯餘些許昏黃的餘暉。
一秒
兩秒
張居正似乎坐的有些不舒服,往後挪了挪屁股,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