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後,陳煙帶著我前往那座名為“怡養堂”的院子。他牽著我的手,沿著抄手遊廊徐步緩行,穿過一道道精致的門戶,踏進一座典型的江南花園。雕花木門,朱亭碧窗。落葉流水,鳥鳴啾啾。進了一片梅林,紅梅點點,暗香浮動。
一隻白色的貓兒越過花叢,狂奔而來,蹲在腳邊,白得像一團雪。
“嘿,小家夥!”我蹲下去一把抱起那貓兒,琥珀色的眼睛,粉嘟嘟的嘴兒,像極了那誰的那隻叫淺雪的貓兒。
蕭月見了那貓兒忙退後數步,驚慌失措,花容失色,躲在陳煙身後,拉著他的手臂,像隻受了驚嚇的鳥兒。
“它又不撓人,多溫馴啊!”我撫摸著貓兒頸脖,心裡愛的不行,“你叫什麼名字啊?”
“它叫小四兒,三歲了。”朱廊下走來個兩鬢蒼蒼麵色溫和的老人,拄著根龍頭拐杖,穿著卍字花紋黑色錦緞夾襖,闊腿棉褲,黑色千層底布鞋。身後跟著一個四十來歲著青色對襟長衫的男子,手裡捧著一簇火紅的梅花。
“三舅公。”陳煙站出來,碰了碰我的肩膀,“這是萬寧。萬寧,叫三舅公。”
我抱著那貓兒,看了陳煙一眼,將那軟綿綿的小四兒塞在陳煙懷裡。將雙手疊交在胸腹下,屈膝,彎腰,鞠躬,恭恭敬敬地道:“阿寧見過三舅公,阿寧失禮了,這時候才來拜見您老人家。”
老人家笑吟吟地擺了擺手,望向陳煙,“是你那位青梅竹馬?難得啊!我們小四兒居然鐘意你。玩兒去吧!對了,今年的梅花開得不錯,占斷江南第一春,偏同雪月鬥精神。可惜了,今年和往常一樣,冷就冷了,雪卻下不起來。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
我從陳煙手裡要回那小四兒,跟在那三舅公身後。“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三舅公您也鐘意盧梅坡呀!”
“小丫頭也知道盧梅坡?”老頭兒嗬嗬笑著,反手從身側那男人手裡拿過一枝梅花,擱在鼻子下輕輕嗅著,蕊寒香冷,寒風颯颯。
“略知一二。”我抱著貓兒,這小畜生還真是乖。但那蕭月一見那貓卻像見到瘟神似的,躲得遠遠的。
“天冷,不必跟著我了,老二,你多久不來了,小月可是天天念叨著你。湖邊的梅花開得不錯,去看看吧,天寒地凍的,多穿點兒,彆凍著了!”老頭兒下了逐客令。“元和。”
“是,老爺。”那手捧梅花的中年人朗聲道:“阿寧小姐……”他指了指我懷裡的貓兒。
我忙把貓兒還給他,有些依依不舍。
“表哥,我們看梅花去吧!”蕭月歡天喜地地粘上來。
“找你哥他們玩兒去吧!”陳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拉著我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
“走,折梅花去。”他一把抱住我的腰,抱起旋轉著,騰空飛翔,那不真實的眩暈感像雪在飄流搖曳。
我尖叫著,大笑著,“你乾嘛呀?”
“路滑,我背你。”陳煙背起我,朝湖邊走去。
蕭月站在抄手遊廊的儘頭,看著漸漸遠去的陳煙,氣惱地狠狠地朝欄杆下的一隻花盆踢去。
湖水蕩漾,湖邊遍植梅花。我踮起腳尖去摘梅花,陳煙拉下一枝粗壯的樹枝。看著我歡喜雀躍地折著梅枝。
“萬寧,我有話對你說。”陳煙接過我手裡的梅枝,透過花枝,我看著他那張被凍得通紅的臉。他眼裡的猶疑,閃爍,從來也遮掩不住。
“說呀!”我看著他懷裡的花枝,想著差不多夠插一瓶了,便拍拍手眉開眼笑地放棄了。
“算了,回房間再說,我快凍死了。”他牽著我的手,穿過陰冷的梅林。
陳煙領著我回到我們住的小院,屋子已經清掃過,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他走進裡屋,提著茶壺裝了水翻出茶蠟放進爐子裡打了火燒著。
我把梅花枝放在桌上,坐下來修理花枝。
陳煙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進了裡間,隱晦地說著什麼。工作室,資金,銀行,之類的詞頻頻跳出。我不是傻子,隱約猜到了什麼。陳煙走了出來,臉色不大好。
“怎麼啦?是工作室籌備遇上困難了嗎?”我透過燦爛的花枝,愣愣地望著他。
“不是什麼大事,我會搞定的!我拿個瓶子給你。”陳煙走了出去,很快抱了隻天青色煙雨梅瓶進來。
喔!好家夥!
我把那梅花插進瓶子裡,真是好看呐。
中午飯在怡養堂的大餐廳裡吃,看陣勢三舅公家親朋好友都到齊全了,除了陳煙爸媽缺席。
我坐在陳煙身邊,悄悄問他,是什麼大日子?我什麼準備也沒有。陳煙卻說,隻是普通的家庭聚會。我又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餐桌邊的人一個個陰沉著臉不說話。像要發生什麼天大的大事。但是沒有人向我透露什麼。
吃過午飯,我回房休息。陳煙被三舅公叫走了,一個人無聊地擺弄著那瓶花。蕭月卻不請自來,推門而入。就那樣一臉傲嬌地坐在我麵前,像是來攤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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