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抬頭,就對上謝鎮陵那雙泛著月光的清冷雙眸。
連她現在都不清楚,謝鎮陵到底看不看得見。
“鎮國公,上一個滿腦子隻有情愛的人,是我剛認的義姊林蕭,她都清醒了,為何鎮國公還為這些小情小愛糾結?”
謝鎮陵微擰的眉頭始終沒有展開。
“不一樣,她是死纏爛打著一個不愛她的人,本公……”說到自己身上時,他突然失了幾分底氣,他也是死纏爛打。
那孟裳霓到底對他是怎樣的感情?
孟裳霓明知道他在糾結什麼,卻也沒半分心軟,“鎮國公,你為了大義,為了天下百姓,不肯走我的路,我尊重你的選擇。”
“你我雖道不同,最終的理想卻是殊途同歸。”
“有朝一日,你也可以輕而易舉戳穿我,你隻管放心,我絕不恨你。”
孟裳霓認真的看著他,這麼多次,即便是他頂著那張和雲螭相似的臉,她也再不會將他錯認成雲螭了。
他永遠都是他,大虞的戰神,鎮國公。
在大是大非上,孟裳霓始終敬他。
說罷,她的手輕輕落在他胸膛的傷口之上,“好好養傷,從今往後再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
她掌心的溫度隔著衣衫落在謝鎮陵身上,一點一點的滲透進他的四肢百骸,像是要將他那滿心的糾結和矛盾都化開。
最後,他滿是繭子的大手覆過她細嫩的手背,緊緊的將那隻柔弱無骨的纖纖素手握在掌心裡,一低頭,下巴就抵在她的額頭上。
聲音溫柔得如同夜風中的呢喃,“孟裳霓,沒有那一天了。”帶著一絲無奈與苦澀,“你想嫁謝九辰,本公遂你心願。”
到那時,他會以整個鎮國公府作陪,送她十裡紅妝。
孟裳霓低著頭,她的側臉貼在他的心口上,甚至能聽見他微亂的心跳。
她麵色平靜,輕聲回應,“如此,謝鎮國公成全。”
他多想就這樣再抱她一會兒,哪怕隻是片刻也好。可她偏偏是抓不住的雲,輕描淡寫就離開了。
謝鎮陵呆呆地佇立在原地,直至孟裳霓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他竟連挽留她的借口都無法找到。
此時,唐諾一臉焦急地走到謝鎮陵身邊,眼中滿是擔憂與急切。
“主上,您為何不告訴孟娘子,您的毒……因為紮了自己一刀,又被孟娘子一杯酒引動,已經控製不住全身擴散了。”
“您這麼作賤自己的身體,已經沒什麼日頭好活了!”
“孟娘子如果知道,主上是因為她才越發短命……”
唐諾欲言又止。
謝鎮陵跪坐在案幾邊,滿頭黑發微散,月光在他周身暈上一層銀色的光圈,那緊繃的身軀此刻微微伏倒在案幾上,蒼白的臉色比月光還冷,他像一個孤獨的神隻,安靜又詭秘。
“此事永遠都彆讓她知道。”
“本公苟延殘喘這麼多年,也不過是為了小淵和音音,再遠的路,本就無法陪他們走下去了。”
他的眼地劃過一絲溫柔與眷戀,“好在他們的娘親比本公想象中還要強。”
“阿諾,本公死後,鎮國公府的一切都歸孟裳霓,包括你和墨竹,還有本公那三萬死士,你跟墨竹隨本公多年,該如何做,你們很清楚。”
唐諾把頭埋的低低的,八尺男兒,眼淚忍不住簌簌往下落。
他曾是主上在大虞和西鳩邊境撿回來的孤兒,由主上親自教導培養,早就將主上當親兄長了,主上這些年所受的痛苦和折磨,他都一一看在眼裡,疼在心中。
“主上,我舍不得您。”唐諾的肩膀微微聳動,聲音染著哭腔,“您這輩子唯一想給自己求一人,都還要念著對方的想法和心情,不肯叛逆一回。”
“您明明那麼在乎孟娘子,連阿諾都沒有看穿王嫣然的偽裝,您什麼都看不見,便直接識出。”
“為什麼,你就不肯為自己,為孟娘子反一回呢?”
謝鎮陵抬起頭來,目光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看遠方,最後飄忽不定的眼神落在唐諾身上,衝他揮了揮手。
唐諾哭著湊了過去,撲通一聲在他跟前跪下。
謝鎮陵的手便落在他的頭頂,像是他幼年時一樣輕輕撫著。
“本公給你講個故事。”他聲音比月光還輕,“從前有個少年,他從出生開始,就如螻蟻一樣活在不見天日的黑暗裡,他明明有娘親,娘親卻對他恨之入骨。”
“他曾嘗試過所有討好娘親的方法,最終換來的卻是娘親對他越發的厭惡。”
“有一次,他的娘親喝醉了酒,如往常一樣將他打了個半死,可這一次,他的娘親把酒倒在了他的傷口上,還逼他喝了大罐酒。”
“這一次,他終於撐不住了,他好像死了。”
“再醒來的時候,少年的眼前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他們從亂葬崗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溫暖,“這對夫妻是大虞人,家裡有三個兒子,老大,老二都被抓去打仗,死在了前線,家裡僅剩一個小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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