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鎮陵那雙手仿佛有千斤重,壓的唐諾都喘不過氣來。
這些年來,主上除了摳了些,對他堪比親兄弟,隻不過是月銀少了些,可在寸土寸金的帝都,主上連宅子都給他買好了,也是他自己不想成家,但凡他動個心思,主上必然早就給他安排娘子,兒子都生了一窩了。
他的父母用命救了主上,主上也竭力善待他。
唐諾一個大男人,哭唧唧的看著他嘴角的黑血,在他心中,主上從來都是頂天立地的存在。
他明明知道,主上完全是靠著強大的意誌力在忍受著那非人的折磨,他隻是平時表現的像個正常人而已。
他明明知道主上中毒已深,時間久了,他竟然下意識也把他當個正常人,總覺得他最終不會有事的。
可不知道主上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他在硬撐啊。
主上此刻分明是在交代遺言。
唐諾涕淚縱橫,對父母之死痛心,更對主上痛心。
“阿諾不懂!”
“阿諾隻想主上長命萬歲,無論主上做怎樣的抉擇,阿諾都誓死追隨。”唐諾望著他,“主上,就算您反了,阿諾的父母也必然不會怪你。”
“您是天生的將才,您雖麵似閻王,心卻似神隻,若真由您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大虞的百姓才真能安居樂業。”
“我知道,您唯一的畏懼,就是屍山血海裡的痛苦哀嚎,可和平從來都是由武力打下來的。”
“每一麵和平的戰旗上,都染滿了鮮血,從古至今都如此。”
“如今的大虞看似平靜,可早就已經暗流湧動了,將來那皇位之爭,必然也是頭破血流的結局,與其看著那些不如您的登上高位,何不自己親手治一個天下太平出來呢?”
謝鎮陵靜靜的聽著他的話,嘴角掛著一抹複雜的笑,“阿諾,你如她一樣,比本公看的通透。”
接著卻又緩緩搖了搖頭,“可有些事,不是看得通透便能去做的。本公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誓言,還有太多的責任。”
月光如水,灑在他們身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輝。
唐諾望著他,終究沒有多問,他低著頭,謝鎮陵則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公死後,你和墨竹要好好輔佐孟娘子,見她便如見本公。”
“無論她要走什麼路,你們都要如追隨本公一樣追隨他。”
他的誓言,責任,血脈,讓他恪守本心,不會越雷池一步。
可等他死後化作一抔黃土,這一切便都解脫不作數了。
他這一生,對得起大虞,對得起大虞百姓了。
唐諾咬了咬嘴唇,眼中閃過一絲不甘,謝鎮陵卻隻是緩緩站了起來,“隨本公進宮,在本公死前,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
一陣微風吹過,吹亂了謝鎮陵的發絲。
月光在他精致的側臉上打下一片陰影,他高大的身軀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輕描淡寫的拭去唇角的黑血,“這天下,終究是要變了。”
唐諾重重地點了點頭,淚水糊了滿臉,“主上,您放心,阿諾定不辱命。隻是,阿諾真的希望您能……”
他的話沒有說完,主上心意已決,再多的勸說也無濟於事,連孟娘子都勸不動,他又如何能撼動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