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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萬到九萬人的空餉。
要知道,水師兵卒的軍餉,普遍在步兵之上,與騎兵相當,均和三兩紋銀一月。
也就是說,每月有二十萬兩紋銀左右,一年有兩百四十萬兩紋銀左右,被水師諸將揣進了腰包。
多嗎?
以現在的大明朝年賦稅逾兩億兩紋銀來說,不過是百中之一。
少嗎?
以嘉靖四十年大明朝年賦稅四千多萬兩紋銀來說,是二十中一。
多與少,人心的評判標準不同,但朱厚熜認為,多了。
之前大明朝水師就那麼多人,空餉人數竟超過真實人數的兩成,甚至是三成,恐怖如斯。
難怪內閣閣老的王崇古要親往江南組建海軍,不然,就以水師這種貪墨成風的現象,為國征戰西洋,戰力或有保障,但戰後的利益分配,水師搜刮之後,朝廷或許連口湯都喝不上。
就這,還是胡宗憲、王崇古進行軍政分離,對東南水師進行初步肅清後的,要是放在嘉靖四十年及以前,翻個倍都不止。
一年多的時間,整頓了朝廷,整頓了地方,卻忘記了軍方。
想想也是,死去李成梁和那兩萬多叛逆遼東軍,就是軍改前大明軍隊的真實情景。
有著建製軍隊的戰鬥力,卻無建製軍隊的意誌力,簡直是賊配軍的強化版。
靠著胡宗憲、王崇古的軍方新規,所有將校由內閣派遣親衛、親兵,在某種程度上,軍方將校的生命,就在玉熙宮、內閣的手中。
胡宗憲不斷在軍中進行內肅,沒有掀起大的風浪,這便是原因之一。
但是,受與世界交流的影響,為了保持沿海諸省的穩定、大明朝的海上力量,東南水師的內肅始終進展緩慢。
胡宗憲的想法,也是內閣的想法,都是等王崇古在江南組建的海軍形成戰力後,再對東南水師進行鐵血肅清。
朱厚熜命令黃錦詔朱七覲見,隨著陸炳與陳家大族老一道前往西洋,原錦衣衛十三太保之一的朱七,就暫代錦衣衛都指揮使之職,負責大明朝內外一切特務事務。
朱七呈上來東南水師諸將的貪墨詳情,可以說是觸目驚心,上萬名將校,就沒有不貪的。
大貪不多,小貪無數。
主將熊文燦,副將丁啟睿,參將楊鶴、陳奇瑜等,尤貪墨眾多。
朱厚熜沒有再看下去,命令黃錦再詔內閣次輔大臣胡宗憲,將東南水師貪墨詳情交給了他,道:“看看吧。”
“臣遵旨。”胡宗憲翻看賬本,觸目驚心。
作為曾經的浙直總督,胡宗憲全權負責東南水師諸事,熊文燦、丁啟睿、楊鶴、陳奇瑜這些人,他自然不陌生。
這都曾是他倚重的部下,在他封侯拜相,戚繼光、俞大猷封侯拜將後,便順茬提拔了起來。
軍中不淨,胡宗憲是知道的,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東南水師將校腐化的速度會如此之快。
隨著賬本的翻動,胡宗憲的心情愈發悲涼,在識人方麵,他真的是不行。
拜的恩師是奸相,收的部下是貪將,還沒有老的走不動道,眼睛就先昏花了。
唯一讓胡宗憲聊以慰藉的是,賬本中,沒有出現李錫的名字。
如果說,戚繼光、俞大猷是胡宗憲在統領東南水師時的左膀右臂,那李錫,就是胡宗憲在統領東南水師的雙腿。
戚繼光、俞大猷是統帥級的人物,放在任何地方,都能將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
李錫則是天生的將才,接到命令後,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和質疑,會堅定不移完成任務。
在胡宗憲、戚繼光、俞大猷走後,東南水師的主將,原本是李錫,但在不久前,王崇古去江南組建海軍,把李錫和精銳水師兵卒從東南水師調到了海軍中,主將之位,這才落到那熊文燦的頭上。
經此一事,胡宗憲也看出,李錫永遠不能為統帥,或單獨一軍主將,麾下爆發如此貪墨,李錫直到調走都未能察覺。
這一點,胡宗憲準備在回到內閣後給王崇古傳書說明。
而目前,最要緊的是,胡宗憲跪了下去,“臣……”
‘有罪’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見朱厚熜搖搖頭,道:“畢竟都為我大明朝立下過功勞,彆人他們死在肅清中,最後為國儘忠吧。”
國朝東南,幾百年的倭寇之患,是東南水師解決的,熊文燦、丁啟睿等人都在戰中立過大功,雖然沒有達到封侯授爵的程度,但多多少少有功於大明朝。
值得一個體麵。
“聖上的意思是?”胡宗憲怔愣道。
朱厚熜扶著禦案站了起來,道:“葡萄牙仗著馬六甲海峽,天竺總督府之利,試圖威脅我大明朝簽訂不平等條約,然寶船艦隊初造無果,就讓熊文燦、丁啟睿等率十萬水師西下,奪取馬六甲海峽控製權,以及葡萄牙在天竺港口果阿、達曼、第烏、達德拉納加爾哈維利,成功,成仁。”
成功,成仁。
這是同時存在的。
馬六甲海峽控製權要拿到,葡萄牙在天竺的港口也要拿到,熊文燦、丁啟睿、楊鶴、陳奇瑜等人也要死於戰中。
如此,熊、丁、楊、陳等人在東南水師中的貪墨行徑一筆勾銷,既往不咎。
朝廷會給予英烈身份、撫恤金,視戰功多少,追贈爵位。
這便是朝廷給予的體麵。
但這樣的體麵,也要足夠的能力,與葡萄牙這個半世紀的海上霸主在馬六甲,在天竺港口大戰,儘管有著兵力的優勢,也不是一定能贏。
倘若完不成朝廷的交代,哪怕是死了,在東南水師中犯下的罪過也不會就此結束。
大明朝需要一場勝利,來讓葡萄牙使團,讓葡萄牙駐天竺總督府,讓葡萄牙王室清醒。
而這場勝利,朱厚熜交給了這群需要將功折罪的人,個人的身後名,家族的命運,都由東南諸將自己決定。
胡宗憲內心沉重,道:“微臣遵旨。”
與高拱、朱七一同出了玉熙宮,什麼話也沒說,一道道命令下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