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青空看著那太監離開,目光很快落在了地上那封請帖上。
他本想不予理會,但思索片刻,還是拿了起來,展開後隨意得瞥了一眼。
這請帖上,隻說了請他外城某處參加宴席,但是卻沒有說緣由,很是語焉不詳。
姬青空嗤笑了一聲,隨手就要將請帖丟到一邊去。
可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請帖上一個圖案,不由輕咦了一聲,將那請帖拿到眼前,湊近了看。
“嘶……”
待看清那圖案是什麼之後,姬青空滿麵錯愕,不由得輕嘶了一聲。
隻見請帖尾部,繡著一個小小的圖案。
那是一朵蓮花。
白色的蓮花。
……
京都城外城,城北一處宅子中。
這處宅子建成已經有些年頭了,但一年到頭大多數時候都是空置著,隻有一個聾啞老仆住在這兒,幫著灑掃門前屋後,讓這宅子不至於荒廢了。
這在城北這兒並不奇怪,此地地價便宜,許多外地的富豪客商都會在城北置辦一套宅子,大多數時候都是空置著,少數幾個月來京都城做生意時才會在此住下。周圍鄰居大多也都以為這處宅子的主人也是外地的客商。
而在今日,這宅子中卻是燈火通明,院落之內還有人在巡邏,皆是武道好手。
廳室之內,此刻亮著爐火。
火爐邊上,一名青年圍坐在旁,明明是七月,正值炎熱的天氣,可他身上卻披著厚實的狐裘,雙手放在火上烤著,不斷搓揉著掌心,似是很冷。
“殿下,秦德勝沒有來。”
周玄逸一身勁衣,露出肌肉盤虯的手臂,朝著那青年行禮。
那青年這時才抬起頭來,赫然便是三皇子姬雲睿。
姬雲睿倒是不惱,笑道:“看來這秦德勝消息倒是靈通,已經知曉了西漠之事,選擇了明哲保身呀。”
“都說樹倒猢猻散,如今我還未如何,恐怕就已經有不少人避我如虎狼了。”
“阿四,依你之見,我當如何是好?”
他側過頭,詢問著身旁一人。
而坐在姬雲睿身旁的赫然不是彆人,正是四皇子姬青空!
姬青空終究還是來赴約了。
此刻他坐在火爐邊已經是滿頭大汗,不住抬袖擦拭著,猛不丁被姬雲睿點到,卻是愕然抬頭。
他身上彌漫著一股濃鬱的女子脂粉味,但依舊難掩其中一股令人惡心的臭味,此刻周圍眾人已經皺了眉頭,默默遠離了他。
姬雲睿對此卻似是毫無察覺,見他神情錯愕,似是好心得提點了一句:“四弟還不知吧?如今我以與周老太爺決裂,我更是命我皇兒星河奪了西漠軍中不少兵權,往後周家於我,當如死敵!”
什麼?!
姬青空瞪大了眼睛,猛地抬頭看向姬雲睿。
他難以想象姬雲睿竟是這般輕描淡寫得就將如此炸裂的消息如實告知給了自己。
可問題是……為何要與他說這些?
他可是能夠當著百官的麵,恬不知恥得喊自己二哥“亞父”的人,這京都城誰不知曉他是二皇子的死忠?
姬青空乾笑了幾聲:“三哥與我說這些做什麼?我哪聽得懂。”
姬雲睿輕咳了幾聲,用繡帕掩著嘴,待喘勻了氣後,說道:“如今我已失去了靠山,若要與二哥繼續爭皇儲,你覺得我當如何?”
姬青空:“……”
他沒有回答,隻是臉色隱隱變得不好看了起來。
姬雲睿笑了,目光斜視得看向姬青空:“自然,是讓二哥也失了背後助力。如此,方為公平,你覺得呢?”
姬青空凜然道:“你要讓吳相放棄二哥?這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不單是那一份外祖孫的血緣維係,更是在吳相眼中,姬皓宇無能怯懦,再沒有比他更適合的傀儡。”姬雲睿停頓片刻,繼續說道,“所以我要做的,是讓吳相倒台。”
姬青空臉色頓時變了。
但下一刻,他又恢複了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語氣慵懶,興致缺缺道:“這與我又有何乾?你們要爭儲君,爭太子,我又不與你們爭。”
姬雲睿微微一笑,將爐上熱著的酒壺取下,倒了一杯在盞中,遞給姬青空:“醉仙釀,萬壽宴後宮裡還剩了一些,我向父皇討來的。”
姬青空接過酒杯,微微皺眉,但最終還是將其飲下。
如今他失了五臟,本是無法進食,一旦進食便要開膛剖肚取出,其中痛苦,常人難以想象。
可眼下,他也隻能滿飲杯中美酒,隻是這彆人貪戀的佳釀,對他卻像是一種酷刑,飲下之後腹腔如同著火一般疼痛。
但姬青空依舊是麵色不改,飲完一杯後眼眸亮起:“此酒倒是好酒,隻可惜我那妹婿實在小氣,我幾次向他討要,他都是不給。”
姬雲睿並沒有喝酒,隻是意味深長得看著姬青空,目光落在了他的腹腔之上。
可最終,他隻是靜靜低垂眼簾,說道:“聽聞二哥家的皇嫂有了身孕,隻是前些日子遭了刺客,動了胎氣,全賴四弟獻上的仙丹,才保全胎兒。”
姬青空愣了片刻,隨後點頭:“是又如何?”
“聽說四弟是偷盜的關鎮國獻給陛下的羽化仙丹?”
“怎麼?你要去告發我?”
姬青空麵上流露出些許不屑,似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姬雲睿平靜道:“二哥老來得子,唯此一位子嗣,若是不保,再難有後人。你於他不止救子之恩,更是保住了他爭奪儲君的資格,這是大恩。”
他停頓片刻,卻是話鋒急轉:“可他明知你偷丹之事,事後卻是公然大肆宣揚你救子之功,此番行事,你看不出他在恩將仇報?”
姬青空沉默了,他哪裡看不出二哥事後為他表功,看似感激涕零,實則是陷他於危難之中。
若他獻上去的那枚丹藥,真是羽化仙丹,如今早已被父皇所知,到最後受益的是姬皓宇那尚未出世的皇兒,受罰的卻是自己。
不得不說,姬皓宇此舉,確實是不仁義。
莫說此事乃是吳皇後提議,他既然如此照做,便是全然沒顧姬青空這份恩情,將姬青空視作舍棄亦不足惜的雞肋罷了。
可姬青空又有什麼立場去指責姬皓宇的行事呢?
皇嫂腹中懷著的是什麼,他是再清楚不過。
也正因此,姬青空渾然沒受影響,無賴道:“我沒興趣知曉。”
可姬雲睿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瞬間整個人緊繃了起來。
隻聽姬雲睿篤定道:“那不是羽化仙丹。”
他看向已經變了臉色的姬青空,含笑道:“你若知曉羽化仙丹是什麼,你就不會拿這當借口了。此丹關鎮國嘗試煉製,可他失敗了,因為這不是靈淵,空有丹方,又如何煉製得出神道大丹?”
“你是紅蓮聖子,你那位外祖又最善血祭煉丹之事,他就沒教你這羽化仙丹又叫‘登神丹’麼?”
姬青空猛地站起身來,驚懼得死死盯著姬雲睿。
姬雲睿麵色平靜得抬頭看他。
一時間,整個廳內氣氛宛如凝固了一般。
直至,姬雲睿再次開口:“你想不想知曉你那胞妹是被何人所害?”
“是……”
“聽說是安守道動得手。”
姬雲睿語氣突然加重了幾分:“但幕後下令者,必是你那妹婿趙祈安!”
“不可能!怎麼可能是趙祈安害我妹妹?他不過是……”姬青空立刻否認。
姬雲睿卻是麵色一肅,喝道:“不過是什麼?他才是趙家真正的掌舵者,就連東海大公趙萬金也隻是被他架在明麵上的靶子!”
“他是十一歲踏入天人的武道妖孽!是將生意做到了大乾九州的經商奇才!是短短三年攻破東海六國的驚世帥才!”
他側頭看向姬青空,目光灼灼,一字一頓道:
“他是——東海的無冕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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