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獨立小樓外觀尋常,進去後守備卻異常森嚴,進門處就是連續三道安檢門,嚴格到最後一道金屬物探測門時,林弈迫不得已,連腰間的皮帶都解了下來。
林弈跟在吳檢察官後麵,沿著壓抑昏暗的走廊走了許久。那走廊明顯做了隔音處理,靜謐的可怕,他腳步聲的回響、心跳的節奏仿佛都能清晰入耳。
走廊兩旁有些玻璃的窗口,零星幾個隔間內也有律政署製服的人員在做著審訊,直到最後一個較為寬敞的隔間,林弈才看見了已經在探望室內等待的葉雄。
他穿著淺灰色的短袖寬鬆衣服,手腕上也沒了名表,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冰冷的銀色手銬。他頭發有些亂糟糟的,卻不油膩,更像是自己用手捋亂的,臉上掩蓋不住的憂愁讓他比之前西裝革履時明顯老了不少。
林弈深吸了一口氣,與葉雄目光交彙,隔著塊透明擋板和他相對而坐。
從林弈進門起,葉雄的目光就緊緊跟隨著他,原本難掩疲倦的眼神變得意外萬分,轉而又是眉頭深皺的搖了搖頭。
林弈咽了口口水,不知從何說起,其實他現在最想問出口的就是“他們是誰?我的父親是不是他們殺的?”
但他知道,現在不能問,不該問。
屋內無死角的四個攝像頭,紅色的鏡頭光幾乎刺眼,兩位看守人員分居探望室大門左右,吳檢察官也滯留在走廊的玻璃窗前,觀察著屋內情況。
葉雄似是對林弈的糾結和為難心裡了然,率先開口說了話。
“林弈,我倒是沒有想到,今天來探望的人是你。”
林弈坐在那裡,冰冷的椅子宛如一柄烙鐵,給他全身刺了個激靈,整個背部像是徹底麻木,失去了知覺,血液仿佛停滯倒流……
為什麼,葉雄會稱呼他作林弈?
為什麼會知道林弈這個名字?
不應該是霖洱嗎?
他原本還想主動開口先解釋一番,為什麼是葉雄先報出他的名字。
“你?……為什麼?”林弈神情震撼,一時間沒有組織好語言,問的有些結巴。
葉雄似乎對於林弈的反應很是滿意,嘴角帶笑,繼續解釋道。
“我就生了南絮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第一次帶回家的男孩,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也要把把關吧?”
牆壁上掛著的鐘表滴答作響,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格外緩慢,林弈與葉雄的視線相交,眼眸中都是對彼此的審視。
林弈嘴角擠出一抹苦笑,雙手一攤,做出難堪狀。
“果然還是瞞不過葉伯父,之前第一次和南絮去您家,有些緊張,沒敢用真名……”林弈儘力鎮定的回答著話題,維持他的人設不變,內心已是翻江倒海。
他自認為那天在葉家公館身份掩飾的毫無瑕疵,加上他和葉雄不過是一飯之緣,怎麼都不可能僅憑見過一麵,就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
難道葉雄托了警署的朋友,私下查了霖洱這個名字,知道是一個假名?
不對。
就算如此,他又怎麼會知道林弈這個名字。
隻有一種可能,他隱隱回憶起了葉南絮那幾日“全副武裝”做賊一般的扮相。
難道葉南絮第一次來他事務所時,葉雄就跟蹤在後麵?
林弈越猜越是心驚。
“你也彆太緊張,我又不是怪你什麼。”葉雄抬了抬手,展示似的亮了亮手銬,麵色無奈地說道:“如今葉伯父這個狀況,也管不到你和我女兒了,你們年輕人還不是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站在探望室外的吳檢察官調低了些耳麥裡傳來的對話聲,目光隔著走廊的窗玻璃盯著林弈,心裡覺得好笑。
他猜的還真準,這年輕人果然是和葉家那女娃私人關係拉扯不清,搞不清楚情況,就愣頭青一樣的跑來當出頭鳥了。
還是太嫩了些。
林弈尷尬地撓了撓頭,說話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
“葉伯父說笑了,我和南絮也是剛剛認識,沒您說的那麼誇張。再說了,您天天跟著她,我也沒機會呀。”
林弈把“天天跟著她”五個字節,咬的很重,餘光注視著葉雄的每一個肢體動作。
聽到那五個字,葉雄的手明顯微微震了下,眼神裡多了幾份好奇和欣賞。
林弈心裡了然,怕是葉南絮第一次來找他時,葉雄就跟蹤在葉南絮身後,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好一場戲!
那日在葉家公館,葉雄的異常,他是一點都沒有發覺……
這父女兩個怕都是先天演戲聖體,至於葉雄混跡政治圈這麼久,言語縝密,心思深沉,比葉南絮要更難猜很多。
林弈情緒更加複雜了些,右手已經緊緊地攥成了一團。他心中的預感一直很不好,麵前這樣一個混到如此高位的男人,如今都淪落成了主動認罪的階下囚,這個背後的“他們”究竟是誰?副秘書長再往上,整個洛桑市怕是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出來。
思索間,場麵驟然有些過分安靜,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您為什麼要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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