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弈駐足回眸,遠遠地望著那個壓抑的獨立小樓,微微出神。
“不想讓我帶著葉南絮,繼續追查下去嘛……”
林弈了然,葉雄是想讓他帶著葉南絮,遠離這個城市,能走多遠走多遠。
他恍然回憶起,那日在葉家公館,林弈準備開車離開時,葉雄的那句“多帶南絮出去走走,散散心”。
原來葉雄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葉雄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估計那時就已經計劃好要去做些什麼,他恐怕已經預料到自己可能會出事。
隻不過那時,林弈完全沒有聽懂,隻是覺得臨彆時那個眼神與父親如此相似。
他閉上眼睛,10月初的季節,天氣還稍稍燥熱著,並沒有那般涼爽,沒有風吹過,耳畔隻有周圍偶爾經過之人的細碎腳步聲。
比葉雄還位高權重的人……
林弈的雙手緊緊握著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吐出,緊了緊西裝外套,繼續朝律政署接待大廳走去……
……
葉雄躺在狹小而陰暗房間裡,僅有的一扇小窗戶被鐵欄牢牢封鎖,陽光隻能以幾束零星的光線透進來。
他凝視著斑駁的牆壁,內心感慨萬千,這律政署的看守所,已經很有些年頭了。就在半年前,律政署還特地提交了一個申請增撥預算,新修看守所的議案,他記得很清楚,他當時是投的反對票。
風水輪流轉,這破破爛爛的看守所,最終還是讓他享受到了。
他這輩子走過來,見過太多因為手腳不乾淨,最後聲名儘毀的人。他的父親葉奉公作為律政署最負盛名的檢察官,從他走上領導崗位開始,就反複告誡他,做人做事要憑良心,懂慎獨。
葉雄也一直以此為鑒,警示自己時刻要守住底線,隻是沒想到,最終也還是落得如此結局。他很害怕,也不敢去想,他背負的罵名,會給他的女兒和妻子,帶來多少的閒言碎語與漠視詆毀。
但如今,他已沒有了選擇。
他起身,在床下的白色塑料袋中翻了翻,翻出一柄剃須刀,就著昏暗的光線,修整起臉頰上亂糟糟的胡茬。
他一聲嗤笑,身為已經認罪之人,按照規定,關押的地方,是不能有任何尖銳的物品的,因為擔心很多人會選擇自殺,逃避未來的審判。
但是那個人,臉上表情和煦,給律政署好一頓打招呼,以“葉雄為市裡麵還是做了很多貢獻”的漂亮話為特殊關照的借口,貼心的送來了一大袋生活用品。
葉雄心裡透亮,這些東西,是告訴他,還是選擇自儘,對誰都好。
他回想起白天來探視他的那個年輕人,嘴角微微揚起。
“活著,等”
這是那個年輕人,趁著檢查身體傷痕為由時,對著口型告訴他的話。
很簡短,隻有三個字。
活著,等。
原本葉雄已經彆無他求,隻希望妻子和女兒能平安活著,離開洛桑市,走的越遠越好。那個年輕人的隱語,他都聽懂了。
葉雄相信,他的隱語,那個年輕人也應都心領神會。
所以那個年輕人要他活著,讓他等,是要等什麼。
等這個年輕人把這團遮蔽在洛桑市上空雷雲一掃而空嗎?
他笑了笑,笑的是自己,他做出努力了,但是還沒有觸及真相,就已幾乎是粉身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