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清理鹽法的詔書終於下發,根據吏部會同都察院提交的清理鹽務的名單及內閣票擬,皇帝禦批,欽察清理鹽務大臣的人員最終確定,正是眾臣以為失了聖寵的夏言。
於此同時,內閣以加強對都督郤永巡邊的威懾力為由,提請太仆寺卿張文錦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巡撫大同地方讚理軍務。
朱厚照禦批照準,不照準怎麼辦?讓一個武將去巡邊,內閣總要想法牽製一下才行,朱厚照萬分理解,隻能批準。
而夏言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心情是澎湃的,激動的,興奮的。於是就開始著手準備,以應對清理鹽法和接下來的召對。
果然,又過了幾日,宮裡來人傳喚自己進宮,於平台召對。
夏言早早地等候,過一會兒朱厚照才禦駕至此,夏言行禮問安,朱厚照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道:“比先朕讓你往浙江清查田畝,是為了曆練你,你差事辦的還不錯。此次又讓你去清理鹽法是吏部、都察院提名,內閣票擬的了,你好生辦差,莫負了朝廷的期望。”
見夏言太遠,又吩咐道:“近前。”
於是夏言趨步又前了些,這才說道:“臣此次清理兩淮鹽務,必定仔細些,不負了陛下期許。”
朱厚照點點頭道:“鹽法本國之重利,卻被皇家徇私,做了好處,朕原先也這般做過,現在想來,頗為後悔。”
夏言聞言道:“人情往來,本是常識,陛下無需自責,如今返璞歸真,鹽事回歸正途才最為緊要。”
朱厚照輕微歎口氣道:“確是,然事關重大,行之拂了勳戚的麵子,不行則違祖宗之製,又違禦前會議,朕這幾日常常夜不能寐,就為此事。”
夏言道:“願陛下定下主張,臣無不奉行。”
主張,我沒有主張,你們的主張就是主張。
朱厚照笑笑道:“哪裡就有什麼主張,先生們是朕的心腹大臣,英國公是老成持重的勳貴,吏部、禮部、戶部的堂官又是能臣乾吏,既然禦前會議定下,朕亦遵之。”
夏言便恭維道:“陛下敬天法祖,臣不勝感佩。”
朱厚照問道:“卿此次前去當如何著手?”
夏言道:“清理積弊,猶如治病,望聞問切。”
朱厚照又問道:“說與朕仔細些。”
夏言道:“是。”便接著道:“近年運司鹽課逐年虧欠,一因客商往往不肯報中,買窩中納,多費資本。客商勢小,等至支鹽之處,又被官賞、官賣、長蘆夾帶,及官豪勢大之家挨撐,這樣看來,無鹽支給,而隻得借債買鹽,才能抵充官課。客商如此怎能服氣?畢竟照引發賣,盤費必加數倍,客商虧損了錢財,如何肯履行鹽務?此一獘。”
朱厚照聞言點點頭,道:“是這個道理,然後呢?”
夏言又說道:“還有朝廷曆年鹽課虧欠,其中一因是各鹽場的灶丁多有不足,衙門裡誤事懶惰沒有立即僉補。一因乃山場草蕩,大多被當地豪強、世家占據;一因是鹽倉中鍋盤年久損壞,遲遲不去修治,諸因之下,鹽場的灶丁艱難苦困,又無賑恤。上司不體恤他們,又總催人,那些依靠豪強、狡猾的客商到了鹽場,又勒要財物。灶丁所煎出來的鹽課,又被強收私家,這些人私下裡賣與他人,比較之下,那些鹽課不過虛出通關,申繳上司。”
朱厚照聞言再次點點頭:“卿說這些,朝廷自有律法製度,而且詔令嚴格禁止,卻仍不能禁。這才造成官鹽不足,私鹽盛行。且運司衙門徇私枉法,姑息逢迎,巡鹽禦史也因循不理,鹽法既壞,邊儲還想充裕,怎麼不難?”
夏言道是:“是,故而陛下憂心此事,禦前會議才有此果。”
朱厚照又問道:“還有嗎?”
夏言接著道:“勳戚、王府、中官,請買鹽引,或百斤、或千斤,他們如何吃的完,拿出這些鹽引去夾帶私賣,江湖橫行,以此私鹽擁滯,官鹽不行。”說完還不忘看看皇帝的臉色。
朱厚照卻若無其事道:“王府、勳戚、中官本來權勢滔天,又得明旨,運官及州縣官吏誰敢阻攔?鹽商、灶丁吃了虧,到底也不敢說與官府,這樣朝廷的正法便形同虛設了。”
夏言也是猴精,故意讓皇帝自己說出弊端的原因。於是道:“聖明無過陛下,此正是鹽法大壞一因。”
朱厚照點點頭道:“卿言鹽法三害。朕也知道這其中弊情,雖多官議之,也許一人處置才行,卿有什麼條陳建議,但說無妨。”
夏言道:“是,當務之急,乃免追補以撫恤灶丁、減勸借以紓困客商、罷黜奸頑以免擾鹽法。”
朱厚照稱讚道:“看來,卿是做了功課的,那麼枝節呢?”
夏言再奏道:“會議所定,罷王府、勳戚、中官請買食鹽、鹽引,已經從詔令上罷黜,臣清理鹽務之時再遇此狀,臣定會奏請,朝廷應依法處置。”
朱厚照知道夏言是擔心皇帝會放過勳戚,於是點頭道:“這是自然。”
夏言又奏道:“如此,臣便可放去手腳,以報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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