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書房內,四麵留窗,窗外一池碧水,綠植茵茵環繞,陽光被窗欞剪碎照射到光潔的地麵,形成了斑斕的水影,閃爍靈動。
房屋前後壁牆各懸掛著一幅泛黃的古字畫,桌案上是賬本書籍,筆墨紙硯,案角上一鼎紫金香爐,獸煙嫋嫋。
男子坐於案前,翻看著手裡的賬本,案的另一側恭身立著一中年人。
“鋪子裡還有多少存貨?利錢可都回了?”男人眼也未抬,依舊看著手裡的賬本。
“回大爺的話,利錢回了一部分,年底才能收回全部的賬,茶莊那邊又急等著錢哩,園子裡的茶都耽誤不得,延誤了時候,茶就全部作廢了,下頭的工人鬨了好幾日,茶也不製了,各商鋪沒了貨賣,也找到我們,如今已是青黃不接,一環套一環如何是好。”
中年人偷抬一眼,見男人麵上淡淡的,仿佛聽一見無關緊要的事情,安靜的房內,隻聽到書紙翻動的聲音。
“我父親在時,你們是如何治辦的?”
孫二是魏家商鋪的大掌櫃,手裡管著幾個鋪麵,都說魏家大爺手段了得,人麵極廣,在京都洛陽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孫二覺得傳言有誇大的成分,一個年輕人再怎麼樣,能做出多大的營生。
綢緞鋪子利錢沒收回是事實,但並沒那樣嚴重,他故意把矛盾拉大,也是想探探這位主子的深淺。
看來他猜測得沒錯,若魏大爺真能耐,實力渾厚,在他說出鋪麵沒銀子時,就應該先調動銀子補上,以解燃眉之急。不僅沒有如此,反倒問老爺在時是如何做的?
嗬!可見是個沒主見的,這就好辦了……
“老爺都是從放貸的那裡先支借,等到賬款回了,再連本帶利還回去。”
魏澤端起茶盞,以蓋抹去浮沫,茶煙細細升起,男人的眼在霧氣裡看向孫二。
“哦?孫掌櫃可有信得過的放貸人,我初來,還不明白。”
“自然有的,老爺在時,也常有來往,是個可靠的。”
“幾分利?誰做得保人?”魏澤不緊不慢呷著茶。
“三分利錢”孫二脫口而出,“常打交道的,是以沒有保人,多年來一直如此。”
“沒有保人?這可是奇了!”男人將賬本往地上一擲,賬本滑到孫二腳邊。
“這假賬做得沒有絲毫紕漏,連我也找不出錯,真是難為你了!”
孫二強笑道:“什麼假賬,大爺說得我聽不明白。”
“做假賬,暗中從鋪子謀利,過一道手,把這些錢返還,放貸給鋪子,從中再賺一道利錢,貪用我魏家的錢,再用我魏家的錢放貸,計劃得倒是周全!”
孫二仍做不解:“大爺何故這樣誣陷老奴,老奴在魏家兢兢業業幾十年,誰人不知老奴的忠心,便是老爺在時,對老奴也沒這等言語,大爺若是厭煩老奴,打發了就是,為何潑我一身臟水。”
“前些時,那把火是你放的吧!”魏澤冷笑一聲,從手邊的亮漆黑匣內取一物,“你要燒的是這個?”
孫二瞪大眼,半張著嘴,定在原地。
隻見男人手中拿著一本藍皮褶皺的冊子。
“我爹有做賬的習慣,你自然知曉,但他老人家被你蒙騙過去,而這賬本終究是隱患,讓你如鯁在喉,你又進不到書房,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燒個乾淨,是也不是?”
魏澤將冊子在手裡翻動,孫二額上布滿了冷汗,眼睛直直看著地麵,一雙手在袖管裡緊了鬆,鬆了緊。
“澤哥兒,看在老奴多年侍奉的份上,饒了這一次吧。”
魏澤輕飄飄說道:“孫叔,彆把自己看得太重。”
孫二眼中射出怨恨的目光,從牙縫中擠出:“不給我活路,你也彆想活!”
說罷,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寒光,朝男人麵門刺去。
魏澤慢慢撩起眼皮,不見任何慌張,眼見就要得逞,銳利的尖端離男人的眼睫隻差一厘時,孫二突然頓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緩緩低下頭,不知何時自己的胸口被一把長劍對穿。
魏澤手握劍柄,一點點把劍從對方肉體中抽出,涼寒的劍身被賦上體溫,反射出濃稠的紅光。
轉刀收鞘,孫二頹然倒地。
“來人!”
門外立時進來兩個護衛。
魏澤一聲不言語,以指點了點地上的人,護衛明白,迅速把人清出,一切恢複到原樣。
“主子——”來安走了進來。
“何事?”魏澤捏了捏眉心。
“門外有個小兒,說要見你,趕也趕不走,問他什麼事情,他也不說,吵嚷著非要見你本人,說有大事告知,若您不見他……不見他……”
來安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繼續說。”
來安咽了咽口水:“小兒狂言,說您不見他,就是大不孝!”
來安說完,頭也不敢抬,書房死一般的安靜,好一會兒,魏澤說道:“帶他進來。”
來安應聲退去,不多時,一個胖頭圓腦的男孩被領到書房,這孩子正是來送話的小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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