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生,覆手死,她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間。
心跳聲跑到了耳朵裡,一下又一下地衝撞著,要從她的耳朵裡跑出來。
魏澤看著眼前一言不發的女人,視線移到她放在膝蓋的手上,指尖已經被扣紅了。
魏澤皺了皺眉,她再扣下去非把指頭扣爛不可,也沒了耐心跟她耗下去:“姨娘在外幾日,又有了身孕,我看還是請大夫來把個脈,開些藥劑用以調養身子。”
“不用了。”
女人的聲線輕柔,這輕柔中又雜著本不該出現的乾啞,與其讓人揭露,不如她自己坦白。
“我沒有身孕。”
“那你就不該出現在這裡。”魏澤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話語冰冷而直白,“來人,送她出去。”
女人輕聲一笑,一直低垂的頭緩緩抬了起來,不見絲毫即將被驅逐的難堪和慌亂。
這張臉頂多算作中上之姿,還不如那夜月色下的朦朧之感,卻更真實更清晰,拂去夜紗,一雙眼堅定地生出力道。
女人檀口輕啟:“都說魏家父子不睦,看來是真的,老爺才剛走,做兒子的就忙著清理舊人,不知老爺在九泉之下何等心痛。”
女人的話讓魏澤起了一點想要談下去的餘興。
禾草心裡有了底,知道這一步走對了,魏家大爺沒有立即攆人,她就還有機會。
“妾身雖隻服侍老爺一夜,卻也知道他老人家的喜好,最愛翟林風的字畫,最喜食嶺西的荔枝,隻可惜妾身福淺,不能伺候長久,他老人家便仙辭了。”
那晚,魏員外非要吟誦,還拿出翟林風的字畫洋洋欣賞,又拉著她一起欣賞,她也不懂,為了討好這位大財主,她把人名牢牢記下了,至於他愛吃什麼水果,當時桌上放了果盤,魏員外隻吃荔枝,彆的水果一概不碰。
“老爺臨終遺言,讓我守著他的牌位,彆走遠了,大爺倒好,一來便清理門戶。”
魏澤差點氣笑了,老頭子那樣不光彩的死法,還有力氣交代遺言?謊話也不是這等說。
“你可想清楚了。”
“生是魏家人,死是魏家鬼。”
魏澤怎麼也想不到,就是這個女人,在以後的日子裡讓他一步步失守,為她打破原則,而禾草也沒想到,一句“生是魏家人,死是魏家鬼”成了她的掣肘,隻是,她守著的不再是冰冷的牌位,而是眼前這個英挺淩然的繼子。
……
夏老大回到家,聽自家婆娘說禾草被魏家人接走了,讓他過幾天去魏宅等話兒。
王氏一邊擺著碗筷一邊小心瞧著漢子的臉色,男人拿起碗,喝口酒,咂著嘴,鎖著眉,思索著自以為的大事。
苗員外家雖有錢,但比不得魏家,他雖隻是底層粗漢,不懂裡麵的關竅,也知魏家不能得罪,並不是隻有黃白之物的門戶,可是苗家的二十兩銀子,他已經收了,到手的錢財,沒有往外吐的道理。
“當家的,這可咋辦,苗魏兩家都不能得罪。”
王氏口上雖這樣問,心裡卻高興,兩家都想要人,不管最後哪家得了人,他們的好處是少不了的,還能借機再抬抬價,美得很!美得很!
“明兒我去魏家打聽一下情況,對了,她的賣身契你收好了,咱們以後能不能過好日子,就指著它了。”
王氏給他漢子斟滿酒,心道,這人嫁對了,夏老大能算計,會搞錢,就是脾氣大點,不過和錢比起來,這點子缺點不算什麼。
“放心吧,收好了。”
兩人心滿意足吃飽喝足,天一黑就睡下了。
次日,夏老大特意換上一件破舊的衣衫,尋到魏宅門前,跟門子說了來意,門子向裡通告,不一會兒,一個身板挺直,衣著靛藍直綴的中年男人出來,正是魏宅的管家周瑞。
不待夏老大開口,周瑞先說:“你妹子留下了,賣身契可帶來?”
夏老大輕撚著聲兒:“今日不曾帶來,不知……不知貴人打算出多少買資,周管事不知,苗員外家出了二十兩要買了她,我這邊已然應下,再出言反悔,那邊不好交代。”
周瑞怎會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懶得和他廢話。
“與你五十兩,你明日把契紙帶來。”
夏老大一聽,眼放精光,喜笑盈腮,一口一個“好勒”地應著,直到周瑞進了門裡,他才興興轉身離開。
回到家中,夏老大把此事告知婆娘,忙讓她把賣身契拿出來,恨不得立馬再跑一趟魏宅。
王氏眼睛一轉,獻寶似的:“當家的,我有個主意,咱們還能賺得更多。”
“什麼主意?”
“明日你再去一趟魏宅,就說孫家指著要人,寧願再加十兩,也不鬆口,到時候,魏家想留下人,肯定會再往上加錢,魏家家大業大,不會在意這點錢。”
一語驚醒夢中人,夏老大一拍手:“這個主意好!讓你機靈一回。”
待到第二日,夏老大見到周瑞,周瑞問他要禾草的賣身契。
夏老大照著昨日王氏教的話說了一遍,能在魏宅掌管事務的不會是笨人,周瑞自然知道夏老大打的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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