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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爾放棄了尋找梅米的打算。在四葉城裡到處打聽一個狼人,後果就是引來巡邏騎士的詢問。他不知道是哪個情報販子走露了消息,這多半是他尚未與當地人混個臉熟的緣故。可蓋亞在上,他怎麼與他們解釋自己是個地道的四葉領人呢?
用蒼穹之塔的信物脫身後,尤利爾發現自己無處可去。教堂和修道院裡沒有他想要的,法夫蘭克大街的殘骸也早被翻修重建。由於駐守者的特殊性,公爵大人還特意在廢墟上複原了諾克斯酒吧,隻是櫥窗裡再沒有熟悉的人。他甚至回去了鬆比格勒67號。塞西莉亞沒騙他,那裡的確是公廁……哪怕在重建後依舊沒變。
忽然之間,尤利爾意識到,這座城市或許沒什麼值得他留戀的了。
“先生,買煙嗎?”
他回過頭沒看到人,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這下學徒才看見一個提著籃子和口袋的小孩,他好歹有一身衣服穿,靴子一隻大一隻小,沾滿泥濘。他的籃子裡既有花又有乾枯的草,那多半就是煙草吧。
“不,不用了。”布魯姆諾特的魔藥事件讓他對這類東西敬謝不敏。
“先生,那您要鮮花嗎?我有城外的野玫瑰,這是最後的花了。”
尤利爾沒看出來那是玫瑰花,但他看得出這其實是個女孩。她剃了短發,身體尚未發育。若非學徒身為神秘,也不會注意到她的真實性彆。女孩十一二歲,打扮成這樣的原因不言而喻。
離開治安局時,身後騎士們的注視充滿了不歡迎的針刺感。他們似乎忘記了是喬伊和埃茲先生拯救了這座城。好在他能從這女孩眼下平靜的生活中得到慰藉。尤利爾不知道自己要花乾什麼,但他很快明白了。“玫瑰花。有白色的麼?”她手裡也攥著許多花,教人一時分不清其中的色彩。
白色的花,女孩有很多。在四葉城裡,白玫瑰很容易賣出去。街道上隨便哪個人都會買,也許時間再向後推上一個月,人們才會不需要它。
“三枚銅幣。先生。我這裡還有白橡枝,和銀百合。”
尤利爾猶豫一下。“各來一些吧。”
交易完成後,學徒的零錢已經所剩無幾,沒法再乘公交了。他捏著花束,竟有些不知所措。
“您要到郊外去嗎?公墓已經被推倒了。”女孩提醒,“紀念碑在東城區,步行幾分鐘就能到。”
道謝後,尤利爾開始了在四葉城最後的旅行。這條路很陌生,也很漫長,但最終也有終點。石碑下堆滿花瓣,上麵刻著『寒月之年炎之月第二星期第四日』。這是死者共同的忌日,而地底深埋著他們淨化後的遺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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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爾放下花束。玫瑰和白橡枝給塞西莉亞,銀百合給他自己。我來看你了,他想對她說。我來與你道彆。你能不能回應我,給我力量繼續向前?這世界上有過諸神,祂們都到哪兒去了?給我安慰,給我指引吧。他很想祈求蓋亞的垂憐。我是您的騎士,我遵從您的信條。
石頭不會言語,死人也無法開口。女神並未用它們的軀體給他任何啟示。尤利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他渴望光和火,渴望希望和堅信。他渴望回到法夫蘭克大街的酒吧看到某個傭兵推門而出,矮人與德魯伊互相譏諷,他渴望塞西莉亞會請求他幫忙值班,好教她能睡個好覺。他渴望聽到早晨木頭風鈴的鳴叫,與教堂的銅鐘齊聲奏響。四葉城永遠是四葉城,這裡是他的故鄉和永恒的魂歸的土地。這裡有他夢中少女。
他怎麼能不留戀這裡?
喬伊告訴他,舊日記憶會支配他的恐懼。原本尤利爾很難想象自己會有比失去塞西莉亞更深刻的恐懼,直到在卡瑪瑞婭看到梅米要被聖騎士殺死。他幾乎是立刻明白過來,人的恐懼雖然種類雜多,但本質上都是為自己的無力而痛恨。密室裡他的悲傷是為童年謊言後的真相,而自己察覺得如此之晚。田野中的畏懼是為惡魔和將來的命運,尤利爾卻無法改變。他逼迫自己活在當下,可火種的神秘的驅動他承受未來的痛苦。我看得到未來,但看得不遠。莫非這就是我困頓難行的源頭?
‘你有力量。’一個聲音說。‘非凡的力量,在你身邊,觸手可及。’如同真正的惡魔在耳邊低語。
無名者的處境是他無法釋懷的緣由之一。這些人裡有像威特克那樣的結社份子,也有像岡瑟那樣心懷善念卻沒有主見,隻想安生度日的可憐人。但尤利爾相信,更多的無名者其實類似威尼華茲的牙醫霍普,他們本不想墮落下去。起碼按照女神的說法,他們大都算不上什麼惡棍。結果這些人未來的命運無一例外,要麼被惡魔獵手拖上刑台絞死,要麼在某一天變成惡魔,照樣被神秘者殺掉——也許某天我也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