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兩邊風月不同天
第893章兩邊風月不同天
裴潛壯士斷腕的下令,避免了吳軍全軍覆沒的命運。
就連岸上的田豫都不得不讚了一聲:
“吳虜亦是有能人的。”
田彭祖一臉的欣喜,身上沾了不少血,手上還拎著一個人頭:
“大人,吳虜賊頭,已經梟首。”
說著,他把手上那個猙獰的人頭舉到田豫麵前,“聽那些俘虜的賊人說,此人正是這撥吳虜的賊頭。”
田豫略有意外地看了一眼人頭:
“這倒是意外之喜!”
然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在退回海麵的船隊,“這麼說來,此時主持吳人船隊的,是另有他人?”
想到這裡,他的神色稍有些凝重。
能在大敗之下當機立斷的人物,怕是不簡單。
就在這時,前方又傳來報告:
“稟將軍,程使君已經領著諸軍,準備上船追擊!”
田豫的臉色終於變了:
“不好!立刻傳令給程使君,隻管殺敗岸上的賊人,不得入海追擊!”
隻是想起程喜一直對自己的軍令陽奉陰違,田豫又改口道:
“來人,備馬!吾要親自與程使君說!”
田彭祖看到自家大人焦慮無比的神情,當下不敢怠慢,連忙讓人牽來坐騎,親自扶著田豫上馬。
田豫不等坐穩,就一抽馬臀,卷起一陣塵土,領著人向海岸奔去。
岸邊的廝殺來得快,結束得也快。
畢竟吳人本就不善陸戰,再加上又是亂哄哄,被人出其不意來這麼一下,連點像樣的抵抗都沒有,就被全部拿下了。
戰鬥雖不激烈,但收獲卻是不小。
裴潛的當機立斷,隻是挽救了船隊的主船。
但因為指揮的混亂,一些吳人的船隻仍是靠在岸邊,被魏軍俘獲。
在一隻船上,發現了一個箱子,箱子裡頭全是明晃晃的北珠,也就是遼東所產的明珠。
在日頭的照耀下,明珠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紅了魏軍所有人的眼。
看著四周仍有不少吳船隨著海浪飄蕩,還有不少吳船在吳人的操縱下,正向遠處飄走,程喜急得大喊:
“快,快,快派出人手,把那些船都拖回來!還有,不許讓吳人逃了!”
早在準備征遼時,青州就已經準備了不少船隻。
隻是倉促之下,又如何拉得出來?
也就是在設伏時做了準備的一些船隻能用。
有的魏軍將軍急了,不管不顧地驅使士卒登上吳船,就想去拖那些散船。
甚至還有人想要入海追趕逃走的吳船。
田豫趕到後,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亂像。
他忍不住地怒問:
“程使君,正值臨敵之際,為何軍紀這般渙散?”
程喜悄悄地把手頭的一個大明珠藏入袖中,同時示意底下的人把裝著明珠的箱子搬走。
這才擋在田豫麵前,打著哈哈說道:
“田將軍,我軍已是大勝,如今正在追趕潰兵,混亂一些也是正常,何須對將士們苛刻太過?”
“程使君,吳人善操船,在海上對他們有利。若是讓他們反應過來,到時隻怕悔之晚矣!”
田豫沒有心情點破程喜的小動作。
當年武皇帝駕崩後,青州兵“以為天下將亂,皆鳴鼓擅去”。
現在的青州諸軍雖說與武皇帝收編的青州兵不一樣。
但同樣是繼承了武皇帝青州兵軍紀敗壞的傳統。
田豫在督青州諸軍後,深知這一點。
故意丟落財物,讓追兵哄搶,自己則趁機逃脫。
這種情況很常見。
但讓田豫沒有想到的是,堂堂一州刺史居然也這般見利而忘義。
“田將軍多慮了,”程喜哈哈一笑,指了指四周飄浮的吳船,說道,“吳人膽已破,連船隻都丟棄了,現在逃命都來不及呢!”
田豫臉色鐵青,舉符節厲聲說道:
“諸將聽令,誰敢擅自追吳人,則視作違反軍令,斬無赦!”
幸好田豫還能還有汝南軍可號令。
後方很快響起了鳴金聲。
程喜的臉色同樣難看之極。
因為追擊吳人船隻是他下的令。
現在田豫的這個做法,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臉。
他恨恨地甩袖而去。
直到走到田豫看不到的地方,這才陰沉著下令:
“讓人去鳴鼓,繼續追擊吳人!”
“可是使君,那田將軍持有陛下賜的符節啊,萬一……”
程喜大怒,“啪”地打了手下一巴掌:
“那匹夫的符節是陛下賜的,吾還可以直接上奏陛下呢,隻管去就是,吾自有計較!”
鳴金聲剛停,“咚咚”的戰鼓聲又響了起來。
青州諸軍對自家的戰鼓聲自然是熟悉,一聽這鼓聲,紛紛重新掉頭,去打撈那些飄浮的吳船。
田豫看到青州軍如此,氣得全身發抖,這些日子以來的忍耐終於破功了,跳腳大罵道:
“匪兵!簡直就是一群匪兵!堂堂大魏,竟然還有這等匪兵!”
“國之大敗,就是敗在爾等這些短視之徒手上……”
嚇得田彭祖臉色大變,連忙拖著自家大人回到自己軍中。
魏軍的這一番混亂,讓退回海上的裴潛趁機收攏了一部分船隻。
他也沒有心情在這裡多待,開始向南逃去。
故田豫覺得吳人會趁機反撲的擔心,倒也沒有成為事實。
青州諸軍把吳人丟棄的船隻拖回岸邊,果然搜刮到不少珍寶。
程喜更是得意洋洋,當下便和諸將私下裡瓜分了,根本沒打算通知田豫。
諸將得了好處,隻言程喜指揮有方,哪裡還去看田豫臉色?
打完虎頭蛇尾的這一仗,田豫氣得連通知都沒有通知程喜,第二天就領軍返回汝南。
程喜也樂得田豫離開青州,他收買完諸將後,後腳又連忙寫了軍報,並讓軍中諸將畫了押,然後連同自己的奏章一起,讓人連夜送去洛陽。
成山一戰的兩份戰報很快傳到曹叡的案頭上。
一份自然是程喜寫的,一份則是田豫所報。
兩份戰報都是寫成山大勝,而且又同時提到了軍紀敗壞的事情。
不同的是,田豫直言青州軍軍紀敗壞,不聽軍令,建議陛下派人整肅。
而程喜則是說田豫雖立下戰功,但軍令鬆弛,從吳人手裡搶到了許多珍寶,卻是發放給軍中諸人,而不是上交官府。
同時又說幸好自己也領軍奮勇作戰,搶到了一些戰利品,並從中精心挑選了遼東所產的明珠,派人送到宮中。
曹叡看完這兩人的戰報,臉上現出猶豫之色,一手拿著一封戰報,沉吟許久,突然問向在一旁服侍的廉昭:
“程喜與田豫皆奏,指責對方軍紀鬆馳敗壞,你怎麼看?”
廉昭身為尚書郎,算是皇帝的顧問,議政正是在自己的職責範圍內。
隻見他躬著身,陪著笑道:
“成山大勝,正是陛下用人有方,若是說軍紀鬆馳敗壞都能打勝,那麼吳人的軍紀又是何等不堪?”
“此事不過是程使君與田將軍之間不和罷了。此時陛下所要做的,非是軍紀,而是如何賞罰的。”
“不然打了勝仗,陛下反而要整肅軍紀,豈不是寒了將士的心?”
曹叡聞言,點了點頭,笑道:
“此言有理。”
這麼說著,他手裡所拿的田豫的戰報,似乎不小心沒拿穩,飄落到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