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往後的個把月裡,彆院外的咒罵聲漸漸消失了。
人們見院裡始終沒一個人敢站出來製止,斷定這煞神也不過是個慫包,或許是覺得再叫罵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就都自顧自的散了。
天氣漸漸冷起來,城郊的樹林深處一片燦金,陽光照耀下像是堆了滿樹金銀。
顧青芝無比放鬆地走在林蔭路上,正午的日光時不時灑在臉上,愜意又舒適。
這是她自重生以來覺得最為安寧的時候了。
其實最近她的日子過得還算舒心,封斬夜從那天起還真就再沒被院外的聲音影響,也沒再提過身上煞氣的事情,主府那邊也暫時消停下來,不再有什麼動靜。
隻是這麼多時日過去了,封斬夜數次托顧青芝偷偷出去給林家遞信,可始終沒什麼好消息。
尤其是柳明的事不可避免地被傳進宮中,皇帝更是把求情的林家罵得狗血淋頭,林家也彆無他法,回信終是要他再等等之類的話語。
說他不急,那自然不可能,可現在他也確實什麼都做不了,若是他再輕舉妄動被左相添油加醋傳到父皇耳朵裡,隻怕會更加火上澆油。
好在林家在信中提到去探望過惠妃娘娘,她的日子雖不比從前,但林家打點過內官宮女之後,至少是短不了吃穿的,得知母妃處境暫時安全,也讓少年得到了少許寬慰。
這麼多天的藥喝下來,封斬夜的臉色逐漸紅潤好看了些,顧青芝一心一意的專注於照顧孩子,柳嬤嬤惦念她的傷勢,為哄封斬夜喝藥做的小點心的也都捎帶她的一份。
而顧青芝不僅養好了身上的傷口,照鏡子時還覺得自己的臉上都長了點兒肉。
她怕自己再這麼吃下去骨頭都變懶了,每日晨起跑到院子裡練習劍法,權當是鍛煉身體了。
封斬夜起得也早,趁著顧青芝早起練劍的時候,他就會寫兩幅字。
有時寫得快,他就會坐在門廊下等顧青芝為他更衣洗漱,今日亦是如此。
院子裡那棵黃櫨的葉子已經掉了大半,半禿不禿的樣子不大好看。
顧青芝將手中那把普通的侍衛佩劍耍得行雲流水,高高束在腦後的馬尾隨著秋葉飛舞,即便一身布衣也掩藏不住透發而出的英氣。
雖看著一氣嗬成,可她並沒花什麼心思,昨夜她就找柳嬤嬤說了今日告假的事,想著稍後也與封斬夜說一聲為好。
一套打完收招恰好微微出汗,顧青芝收了勢回身,封斬夜的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盯在她身上。
最近他經常這樣盯著自己看,顧青芝雖然覺得奇怪,問了幾次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索性由著他看。
“殿下,該洗臉了。”
她一麵收劍入鞘,一麵走到封斬夜跟前。
少年微微頷首,伸出小手晃了晃,雙眸亮晶晶地看著她道:“拉我一把,起不來。”
看著顧青芝伸手握住自己的手,感覺到她掌心的溫度,少年的眼角微微彎起不易覺察的笑意,借著她的力站起身。
回到屋中,他隻管仰著臉,眯起眼睛抿住嘴唇,任由顧青芝拿著巾布在上麵隨意抹。
直到一張白淨秀氣的瓷娃娃臉被搓得粉紅,顧青芝才停手。
封斬夜連忙長呼一口氣,每每顧青芝為他擦臉,他都有種要被捂死的錯覺,可即便如此,他也樂此不疲。
這會陽光正好,少年望著窗外耀眼的晨光,臉上稚氣未脫的絨毛都被鍍上一層金色。
顧青芝趁著這個空檔開了口。
“殿下,我向柳嬤嬤告了今日的假,明日再回來。”
少年的眉頭肉眼可見地蹙起來。
“告假?你要去哪兒?”
顧青芝聽出他語氣中的探究,隻好打馬虎眼。
“就是許久沒回過家,馬上要入冬了,想回去收拾一下,順便拿些冬衣什麼的。”
封斬夜嘟起小嘴,似是有些不滿地問:“一定要去那麼久嗎?”
顧青芝儘可能讓自己露出為難的神色,“可是風平總是獨自一人在家,我也該回去陪陪他。”
封斬夜明白,顧風平是顧侍衛的親弟弟,自然是比自己重要的。
按說顧侍衛照顧他至今沒有一日懈怠,自己的身體變好也多虧了顧風平的藥方,可他就是說不上的不情願。
見封斬夜依舊不太樂意,顧青芝又拿好吃的誘惑他:“明日回來給你帶茯苓餅,如何?”
誰知封斬夜卻輕輕歎了口氣,拉著她彎下身,伸出雙手環住她的脖子。
“不用帶茯苓餅給我,你早些回來就好。”
少年仰起頭,被長長的眼睫蓋著的眸子裡露出些許嬌憨,攏著她張了張口。
他自以為自己聲音很小,可還是被顧青芝的耳朵清楚捕捉到了。
“我會想你的。”
雖然聽到當時她沒做出什麼反應,可現在顧青芝走在路上回想起來,嘴角還是微微翹了翹。
顧風平從小到大都如小大人一樣,總是先她一步清楚她要說的所有道理,她幾乎沒費什麼心思他就長成現在這副模樣,雖然省心,但也始終少了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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