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芝把封斬夜從雪中拉出來時,他的腿腳已經凍得沒了知覺,整個身子半蜷曲著倒進她懷裡。
好在冷宮的屋中還存有不少剩餘的炭火,顧青芝儘量將爐火燒至最旺,幫他包紮了額頭上的傷,為他暖著腿腳。
惠妃的屍身早已被禮部差人帶走,封斬夜隻是躺在那裡怔愣地盯著,眼裡卻始終空洞無神。
他如今像是一具精美的提線木偶,任由顧青芝擺弄,卻沒有半分自己的情感。
這一整天於他而言像極了一場夢境,好的壞的,最終都歸於平靜,歸於虛無。
他好像什麼都沒爭,卻又什麼都失去了。
惠妃的喪儀是由舒妃著手操辦的,畢竟死因是被人毒害,所以仍舊依照妃嬪的最低標準布置了靈堂。
封斬夜的命格特殊,不好直接在靈堂接觸前來吊唁的人,舒妃特為他在靈堂一側單獨辟了一間屋子讓他守靈。
靜安伯林家的人連夜便入了宮,據說靜安伯林嶽弘接到禮部傳來的消息時幾乎一口氣上不來,昏死過去,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求來的探望機會,竟會換來妹妹的死亡。
屋門大敞著,屋中的封斬夜披著麻布衣服,發上係著白色布條跪坐在正中,顧青芝跟在他身後,看不到他現在是什麼表情,他似乎隻是平淡地看著來往的人,沒有過多的情緒。
越是看他這副樣子,她心中就越不舒服,她昨夜到今早也曾持續不斷地想與他說話,奈何他始終沒有回應。
他仿佛在一夜之間築起一座高牆,將真正的自己掩埋進去,可所有的情緒都被憋在心裡,這樣下去怎麼可能好得了?
“造孽喲,這災星害人,終於還是把自己親娘也害死了,若不是看在舒妃的麵子上,我是斷然不會前來悼念的。”
“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那惠妃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為了爭寵害死七皇子,現在被她兒子克死了也是報應不爽。”
“我們回去後還是請個大師好好去去晦氣的好,在這種地方呆的久了,誰知道身上會沾染什麼邪祟。”
這樣的嚼舌根顧青芝一大早都已經來回來去地聽了不下十輪,有的更是就站在他們窗下。
與外麵相比,宮中的人捧高踩低隻會更加厲害,若是真害怕就不會特意在這說了,想來自然是專門為了來刺激封斬夜的。
顧青芝不知封斬夜是否聽進耳朵裡,這些話連她如今聽著都覺得膩煩,若這裡不是宮中,她實在是想潑盆冷水將她們趕走。
正想著,就聽見一個清朗乾脆的少年聲音道:“有時間在此處說閒話,不如早些回去,心裡有臟東西,自然覺得去哪都能沾上邪祟。”
顧青芝抬眼去看,就見門口正站著一個俊朗少年,年紀與封斬夜相仿,身姿挺拔,麵如冠玉,貴氣非凡,穿著素衣也顯得分外惹眼。
門口幾人見此人來了,紛紛放低姿態:“五殿下教訓的是,是我等失言了,這就回去。”
幾人說完便灰溜溜地離開了窗下。
顧青芝不知這人是誰,但從方才那幾人的反應來看,想必身份是不一般的,說來還是該謝謝他剛才出言幫忙。
她抬起眼睛正對上少年一雙明亮的桃花眼,剛想出聲便見他對著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蹲下身眉眼彎彎地笑起來。
“不用謝我,三哥這屋子裡太冷了,我稍後著人多拿幾個暖爐來。”
沒等顧青芝反應,卻見遠處的舒妃對少年輕輕招了招手,他緊忙正了正臉色,起身掛上嚴肅的表情朝她走去,淡淡叫了聲“母妃”。
這下顧青芝就明白了,這位應該就是封斬夜的弟弟,豫國的五皇子——瑞王封玉寒。
看他隨著舒妃進入靈堂,毫無差錯地完成吊唁,又跟在她身旁井井有條地幫忙,言談舉止大方得體,與方才笑起來活潑的樣子倒是大相徑庭。
畢竟與封斬夜是未來奪嫡的關係,顧青芝並沒期望封玉寒能真正把他剛才對自己說的話放在心上,直到足足七八個暖爐齊齊擺在屋裡,她才頗有些驚詫。
原來舒妃昨日說他如今正兄弟情重,並不隻是找借口而已。
直到日落黃昏,靈堂內都沒見到豫帝和鄒皇後的身影,想來他們也是不可能再願意看封斬夜一眼,自然也全然忽略了這場喪儀。
林家人守在靈堂之前,哭腫了眼睛,惠妃雖算作是廢妃,可靜安伯林嶽弘好歹也是朝中老臣。
皇帝不來,還算事出有因,而皇後作為後宮之主也不露麵,恐怕是根本不想給他們留下任何顏麵,隻是若是傳出去倒也有失體麵。
傍晚時分,門外才齊齊傳來跪拜之聲,是太子封臨淵前來吊唁。
他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年紀,已然是成年男子的模樣,生得高挑英武,劍眉星目,氣度非凡。
他先是朝著封斬夜這邊看過來,將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卻並未走近,轉而行過吊唁之禮,站在靈堂正中與靜安伯一家說話。
“母後她自從昨日被三弟氣著,回宮就頭風發作,臥床不起,今日實難來主持大局,這才托舒妃娘娘主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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