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璽現在是騎虎難下。
他知道日本人在東北的勢力隻手遮天,但畢竟還沒有完全滲透到江南一帶。
江南一帶的反日情緒非常強烈,跟著日本人乾,雖然能夠獲得巨額利益,但也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甚至是掉腦袋的。
之前,論實力他比羅茂雲可是強不少,但跟日本人走的太近,犯了忌諱,官麵上的人不支持他,反倒是落了下風。
此時,西浦一馬將井口雄一郎請來作陪,其實就是在給他施壓。
井口雄一郎的表麵身份是領事館的經濟參讚,但實際負責領事館的情報工作,是一名資深情報官。
這些所謂的外交官表麵頂著外交官的身份,實則是利用身份掩護收集各種情報資料。
說實話,張國璽真不想跟井口雄一郎打交道,跟乾情報工作的粘上邊兒,就意味著徹底地站在了臨城軍事情報站的對立麵上。
以往的臨城軍事情報站並不顯山露水,但最近一段時間,臨城站反諜工作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官巷口殺得血流成河,彆說是日本間諜了,就是中國人看了都膽顫心驚。
張國璽雖然跟羅茂雲爭鬥了多年,但總歸是幫會之間的內部矛盾,此時若是摻雜了中日兩個國家之間的矛盾,後果就要嚴重得多了。
他給兩個日本人倒滿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井口閣下,西浦閣下,實不相瞞,我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你們也知道,我的老對頭羅茂雲,一直都在覬覦我的生意,最近又跟臨城軍事情報站搭上了線,對我是百般打壓,還派人盯著我,若是此時加大進貨量,我怕對我們之間的合作多有不利啊!”
他要傳達給兩個日本人的信息是,我很想做生意賺錢,但現在形勢不允許,還是再緩緩再說,硬逼我的話,若是出了事情,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西浦一馬臉色一沉,他長得又白又胖,大禿頭,眼睛很小,正常條件下睜開也是一條縫隙,在下頜處有一個黃豆粒大小的肉瘤,辨識度非常高。
如果說張國璽的大禿頭像是金剛羅漢,而西浦一馬則是像一個彌勒佛。
他嘴一撇:“張桑,我是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才跟你說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話。實不相瞞,要跟我們合作的商人多著呢。當然了,有錢的比你多,但是勢力跟你相當的不多,我們也是看在咱們多年合作愉快的份上,才繼續和你合作。
張桑,不要隻看到眼前,方才井口君也見過了,臨城在不久的將來就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這一點你我想你心裡應該是有數的。
這種生意咱們一直都在做,現在隻不過是讓你在原有數量的基礎上,再加大三成的進貨量而已,以你在臨城的實力和威望,這一點想必難不倒你!
至於你剛才所說的臨城軍事情報站的事,這一點,井口閣下也是早有所考慮,不會讓你太難做的。”….張國璽暗罵一聲老滑頭,這家夥不斷要求自己加大進貨量,但如何防止被臨城軍事情報站盯上,卻十分敷衍。
你們這些小鬼子隻管賺錢,風險全部都讓老子來擔,老子才不乾這種傻事兒呢!
這時,井口雄一郎接過話頭道:“張桑,西浦所言極是。雖然臨城軍事情報站一時風光無兩,但這種局麵終究是暫時的,我在這裡可以非常負責任的告訴你,他們高興的日子不會多了,過段時間有他們忙的,哪有時間顧及你?”
張國璽眉頭一挑。
之前的臨城中日情報戰可是以日方的慘敗告一段落,殺得人頭滾滾,日方諜報網絡元氣大傷,難道這麼快就重整旗鼓了,而且還要給臨城軍事情報站找麻煩?
西浦一馬笑著幫腔道:“張桑,現在有井口君既然都這麼說了,你的一顆心可以放到肚子裡了。大膽地跟我們合作,有錢大家一起賺,我們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井口雄一郎本身就是搞情報的,自然跟臨城的日本情報網絡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但是由於他們這些人的身份特殊,為了避免產生外交糾紛,所以中方在反諜工作中,除非有重大失泄密案件,否則往往會避開他們。
這也讓井口雄一郎等情報人員更加的肆無忌憚。
他們這是逼著張國璽表態,可張國璽也是老江湖了,沉聲道:“井口閣下,西浦閣下,鄙人知道你們提出的合作都是為了我好,但現在還真不是時候,我能做的,就是最多提高一成的進貨量,其餘的,請給我一些時間。”
西浦一馬臉上的笑容驟然收斂:“張桑,你不要以為我們是閒的沒事做才找你談合作的,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叫作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我勸你好好考慮一下!”
井口雄一郎眼中的寒芒一閃而逝,笑著擺手道:“西浦君,不要著急。張桑是咱們最好的朋友,既然他這麼說,就一定有他的難處。作為老朋友,我們應該儘快地幫助張桑解決問題和麻煩才是。”
西浦一馬被他一點,趕緊頓首道:“井口君所言極是,是我太過急躁了。張桑,抱歉!請原諒我的無禮!”
張國璽也趕緊學著日本人頓首,表示沒關係。
井口雄一郎道:“張桑,一成也是可以的。循序漸進嘛,隨著將來形勢越來越好,不僅僅能達到三成的目標,甚至還有可能翻番。”
他倒是沒說假話,在日統區,日本人徹底地控製了鴉片的供銷,大發其財,跟他們合作的一些漢奸也是獲利頗豐。
可是,那畢竟是在日統區,並不適用於臨城,臨城現在掛的還是青天白日旗。
“多謝井口閣下體量!”張國璽鬆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
西浦一馬臉色陰沉,扭頭道:“誰啊?”….外麵傳來的相馬實加諂媚的聲音。
同是商人,西浦一馬是看不起浪人出身的相馬實加的。
在他的眼裡,彆看相馬實加現在穿的人模狗樣的,但骨子裡仍舊是個混跡街頭的混混,難登大雅之堂。
井口雄一郎身份尊貴,他們三人又在密談,這個相馬實加實在是太不識相了,三番五次地過來打擾。
推拉門打開,露出相馬實加一張笑臉。
西浦一馬冷聲問道:“相馬君,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得現在來叨擾井口閣下?”
一開口就給相馬實加扣了一頂大帽子。
相馬實加趕緊道:“不是在下有意打擾各位尊貴的客人,實在是張桑家裡來了電話,說是家裡出了事情,請張桑趕緊回家看看。”
張國璽聞言臉色登時就變了,由於羅茂雲勢頭正盛,他現在一直都是夾起尾巴做人,人也變得非常的敏感,稍有個風吹草動就搞得心驚膽戰。
“相馬君,誰打的電話?”張國璽立即起身。
一旁的井口雄一郎和西浦一馬也是臉色一變,張國璽是他們在臨城的利益代理人,在沒有找到比張國璽更加合適的替代者時,自然不希望張國璽出事。
相馬實加道:“電話是錢桑接的,具體情況我也是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