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不是阿勒頗,安條克那樣的貿易樞紐,它位於地中海東南角和約旦河之間。
距離最近的海岸線也有將近五十公裡,遠離商道,高高地聳立在懸崖,峽穀和山巒碎石之間,承受著酷暑與寒冬的侵擾。
從軍事和商業價值來看,耶路撒冷實非戰略要地。
但宗教賦予了它額外的神聖意義。
薩拉丁試圖奪回耶路撒冷,重鑄大牧首的桂冠,以獲得無上聲望,壓服國內的反抗勢力,甚至是一統拜火教世界。
十字軍諸國則拚命捍衛這裡,因這不僅是他們信仰所在,更是一切統治合法性的根源。
享受過東方貴族的奢華生活後,他們已經根本適應不了陰冷濕潤的西歐了。
更何況,一個蘿卜一個坑,他們的祖輩離開西歐後,早就已經放棄了那裡的領地的所有宣稱和繼承權。
在賈法,凱文騎士把洛薩引薦給了為接自己兒子而來的高弗雷男爵。
這是位習慣了東方的酷熱,留著一頭利落短發,鏈甲衫外,套著一條絲綢外袍的中年男人。
不愧是維爾納伯爵的好友。
當他得知洛薩的身份後,態度竟比對待自己久彆重逢的親兒子還要熱切。
等到他聽聞洛薩打算遵從父命,加入王黨時。
他頓時驚喜交加:“我就知道,維爾納那個老家夥,一定不會忍心讓他的老友獨自奮戰的,瞧啊,他將自己最為勇猛善戰的兒子送到了我的麵前!”
高弗雷男爵笑得合不攏嘴,狠狠拍了拍洛薩的肩膀:“我保證,國王陛下得知你的到來,也會很開心的。”
洛薩露出靦腆的笑容:“我也很榮幸能跟我父親的袍澤一同為陛下效命。”
他能感受到高弗雷男爵的真誠,這令他不禁好奇維爾納這個鄉下伯爵,到底曾經在此,立下過怎樣的豐功偉績,竟能博得這麼多人的青睞。
拿到主角模板的,應該是維爾納伯爵才對吧?
他們在傍晚時,終於穿過了遼闊的戈壁灘,抵達了聖城耶路撒冷。
這座城市看起來跟西歐的城市,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
它有的地方顯得極為逼仄,狹小,但那高聳於城市中間的巨大堡壘,又如洛薩生平僅見的雄偉要塞。
這裡到處都是土胚房的建築,圓頂,尖頂,法蘭克和阿拉伯風格的建築,不分彼此分布於城內。
最初的十字軍在攻占耶路撒冷後,進行過一次慘絕人寰的大屠殺,阿拉伯人,猶太人...一切異教徒都被屠戮一空。
他們的財富被洗劫,遺留下來的建築,包括拜火教的寺廟和祭壇,都被十字軍占據,甚至直接拿來改成了圓頂的教堂。
往後,即使過了百餘年,耶路撒冷依舊保留著顯著的阿拉伯特征。
來自各地的朝聖者們,操著不同的語言彙聚於此。
這裡是三教聖地,幾乎囊括了東西歐,再加上中亞,北非的所有信仰。
絡繹不絕的商隊和朝聖者,猶太人,波斯人,ks姆人,天竺人,突厥人…甚至還有來自遙遠東方的宋人。
各種信仰,各種語言的談話聲,使洛薩感覺頭大如牛。
如果是在民族主義勃興的後世,這裡絕對是混亂之源,根本不是發展的好地方。
街邊,售賣香料,絲綢,蔬果的商販,高聲叫賣著,價格大多不菲,物資哪怕是從海邊運到這兒,都會狠狠漲一波價。
趕著牛羊牲畜的農奴,低眉順眼跟著主人前行。
穿著藍色罩袍的的耶路撒冷騎士,白底紅十字的聖殿騎士,黑底白十字的醫院騎士,帶領軍士,在城內巡邏。
還有來自的黎波裡,安條克,北日耳曼尼亞,昂格魯薩克遜,阿拉貢,兩西西裡的騎士們…
他們的紋章五花八門。
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談。
很顯然,戰爭的腳步已經迫近。
眼前這繁華的,充滿包容性的和平景象,馬上就要一去不複返了。
高弗雷男爵指向遠方的山丘上,那裡隱約能看到一座圓頂建築,頂端屹立著一根十字架:“那裡就是耶穌被釘死的地方,我稍後會帶你和貝裡安去朝拜,但現在我們得先去王宮。”
“今天是大議會召開的時間,大部分實權貴族都會出席,我會帶你們先去認認人。”
洛薩點頭道:“一切聽您安排。”
一行人在城堡的外城止步。
“高弗雷大人,您來的正好,諸位大人正在議事,就差您了。”
守衛穿著跟高弗雷男爵類似,顯而易見也是王家騎士團的成員。
這是一支隸屬於王室的禁衛軍,跟耶路撒冷騎士團相比,多了王家二字,性質便截然不同。
“我帶兩個人進去。”
高弗雷指了指身後的兩人,隨即便大步走進宮殿內。
般若微微皺起眉,她習慣了跟在洛薩身邊,下意識想跟他一起進去,但腳剛邁出一步,便意識到此處不便。
洛薩回頭向她報以微笑。
耶路撒冷的王宮絕非什麼龍潭虎穴,他是來向國王陛下效忠的,而非準備刺王殺駕,根本不會有危險。
王宮的牆壁上,到處都是精美的浮雕。
鏤空的窗戶縫裡,投射出明亮的光彩。
高弗雷帶著兩人在一條長桌前坐下,低聲為兩人介紹道:那個穿紅色鬥篷的,是埃德薩的喬治林,一個隻剩頭銜的伯爵,他現在的封地在阿卡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