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縉是那般高傲之人。
即便被自己說沒脾氣了,可那傲骨,可不是一個人一天裡能折斷的。
不敢….
這話彆人說朱長夜不隨想太多,可這是解縉說的。
朱長夜眼眸閃爍。
本能的,他感覺這事不大對勁。
解縉準是經曆了什麼。
解縉心中驚訝。
解縉突然愣住了,有些吃驚的看著朱長夜,喃喃道:“真是親爹親兒子,和陛下說話那口吻,都一模一樣.…”
朱長夜在回去的路上,始終尋思著一件事。
江南富饒,商稅很高,這麼大一筆利潤,朝廷隻能眼睜睜看著,朱元璋怎能不眼紅?
可問題是,如何在不抬高商人的地位前提下,能讓朝廷參與進來,並且吃到商業紅利呢?
朝廷缺錢,這是人所共知的事。
朱元璋泥腿子出生,在踱定士農工商的社會等級之後,他心裡不是不知道,在他抓起農耕稅收之後,就意味著他徹底放棄了商業稅收。
朱元璋來到東宮院子中央,躺在搖椅上,閉目久久不語。
“這啥啊。”朱雄英微微一愣,而後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我當時在修煉,看師尊修煉後休息下,是在寫這些東西,就過去看了看。”
解縉微微錯愕:“老道長,您老….是否有些高估我了?”
解縉執拗的脾氣又上來了:“太….老道長,這是禮法。”
朱元璋點點頭,又問詹徽道:“你是吏部尚書,你也說說。”
而此一去江西,不知何年何月回來,有的人一年變化都極大,更彆提這未知年限。
“老道長,您….我認為您老是仙人。”
“而且驛站發的信件,譬如應天到華亭,那是不是沿途的鎮江、丹陽、蘇州等各府都是順路的,這些順路的,是不是又可以合並?這樣收入增加,成本是不是還在銳減?”
“至於如何開源,師尊說過,那就得先要將這些郵件書信分門彆類,以直隸為例,將信件發向雲南承宣布政使司,這其中,嗯,大概多少公裡我也不清楚.…”
朱元璋在沉思,這件事他當然不會草率做出決策。
解縉聞言,隻覺得與榮有焉,就連身子都挺直幾分:“下官,在此感謝陛下信任,也感謝老道長您的點撥!”
他本來想喊太上皇,可剛才吃餛飩時,朱長夜和他說過,他更喜歡老道長這個稱呼。
朱長夜對此並不意外,淡淡點頭:“嗯。”
未知,永遠是最令人敬畏與在意的。
朱長夜賣了個關子。
“解先生,還請暫且去江西好好磨煉,等你歸來之日,或許….會成為雄英那孩子手中最鋒利的劍。”
他知道這是朱元璋培養自己,昨夜已經想通透了,但這是太上皇在說,就如此的去回答了。
有時候雙方互為敵人,還會因為那不知情的身世,從而投鼠忌器。
“這….老道長,您看出來什麼了?”
解縉肅穆,身子站得筆挺:“我願聆聽言語。”
朱元璋笑道:“不錯,這咱也認同”
傅友文是戶部侍郎,他沉思一番,才小聲開口道:“啟奏陛下,臣鬥膽敢問,此建言是誰提出來的?”
尤其涉及到錢財的事,朱元璋更加謹慎。
而且教育他叮囑他之前,還是先說江西有事,可以寫信找他幫忙。
是想要尋找出,朱長夜與普通人不一樣的地方。可是怎麼看都和一個老頭子差不多,可怎麼就能活破一百年了?
“老道長,民間傳您是仙人,您….難道真是?”
這畢竟事關陛下,他身為臣子可不敢胡亂編排。
暗中還真有錦衣被盯著,帶隊的還是錦衣衛使毛驤。
越是神秘的身世,越是讓人好奇與經常想起。
“那邊….江西那邊,若是遇到難題,可寫信給我,重八那孩子很忙可能顧及不上你,但貧道可以。”
傅友文一驚,心裡有點想法,莫不又是太上皇說的吧?
他現在也摸不透,朱元璋對此事什麼看法,隻能中規中矩的道:“驛站乃朝廷所立,用於傳遞軍國大事,若是貿然對民間開放,官民不分,似乎容易釀出事端,此不利也。”
由此可見,此項政策若是達成,百姓將會多感激他朱元璋?
“這哪裡算是商業?哪兒有異地孩子不念爹娘的?這是幫著他們達成心願罷了。”
解縉望著朱長夜離去的背影,躊躇良久,再次行禮:“老道長,晚輩解縉,告辭!”
這不是朱元璋他一人是這麼看的,而是天下百姓,乃至達官顯貴,他們都是這麼以為的。
但這不妨礙,朱長夜這篇策文的核心思想。
他深吸口氣,目光認真打量著朱長夜,打量著朱長夜的全身。
朱雄英灑然一笑:“這問題我也曾問過師尊,師尊回答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爺爺我且問你,應天府得有幾千萬人口吧?”
有許多少年壯誌淩雲,途中也會因為美色財帛懶惰等等,消磨了初心。
這麼大的禮,一時間讓朱長夜有些接受不了。
“國朝初年,朝廷有雲,非軍國大事不得用驛,驛站隻為官府所用,但各地情況不同,驛站亦有不同。”
他們不知道朱元璋召見何事,現在也摸不清楚朱元璋是喜還是怒,隻能恭敬的垂頭站在一旁。
“每一個郵票設置裡程,按照裡程的長短,折算價格,價格不必定的太高,幾文錢,十幾文錢都行,尋常農家做活的人,都能承受的起吧?”
一層身份,就讓人無比恭維。
解縉目光認真道。
而事實上,
而後深吸口氣,他目光灼灼看著朱長夜:“老道長,您….您老,是太上皇吧?”
“每個驛站若是連成線了,各地方也會發信件,累計起來,爺爺您覺得這收入,是不是就可觀起來了?”
額。
朱元璋由衷笑道。
朱元璋點頭:“你說的一切都是便民之策,咱很喜歡,可你說可以利用此開源,何以為?”
“呼….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啊。”
朱元璋默不作聲,轉頭道:“大孫,你咋把這個帶回來了?”
朱元璋凝視著朱雄英,目光久久不願移動。
朱雄英想了想,回道:“兩三天吧,每次晚上自己研究後,隔天就去找師尊講解,師尊都會把我不對的地方去除,把對的地方和我說清楚,總體還算頗有建樹。”
可謂有利有弊,有豁然有不解,有驚喜有迷惑。
這聲音,有點不平靜。
“大明有驛一千五百餘處,用來傳遞公文接待過往官員,一驛有驛丞,吏員並幫工,小驛數十人,大驛數百人,還有馬匹軍械牲畜夥夫。”
這是最寶貴的財富,因為了解它,就能對洪武朝所有脈絡,有個直觀清晰的認知!
比如方才朱雄英在和朱元璋討論的時候,許多地方人口和各地距離,他就說不出來。
解縉抬頭看了看天,對朱長夜抱拳道:“老道長,在下要上路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請教?
詹徽道:“臣附議傅大人所言,但臣依舊不解,若是將驛站作為民間傳遞貨物信件之用,豈不官體民用,亂了尊卑?似乎….是與禮法不和也?”
嗯?
有意思!
朱元璋嘴角勾起笑容,咱爹對這些調查的倒是很精確嘛。
趙仁剛要開口,朱元璋便道:“不要和咱說廢話!”
“吾皇萬歲.…”
朱雄英有點驚愕的看著他,爺爺果然博聞強識,對大明這些地貌風俗,真比自己了解太多了….
“那就且按四千裡地算,發向目的地總該需要有憑據吧?這個憑據,師尊是將他叫郵票。”
難不成,爺爺是把那紙張內容當真了?很真很真?
他沒想太多,應了一聲,便跟著朱元璋朝宅院走去。
錢財之外,朱元璋考量的還有更深更多的其他事。
朱雄英有些犯迷糊。
朱元璋暗碎了一聲朱雄英,隨後打開查看是寫啥東西。
等錦衣衛走去,朱元璋則背著手站在院外的寒風之中。
朱元璋沒有回答,反而是反問道:“大孫,咱問你,你師尊說將江南驛站從官用,改成官民通用,那若是出了緊急的軍政大事,當如何?”
北疆的驛站作用多大,朱元璋心裡有數。
解縉聞言,嘴角一抽。
此刻,
朱元璋點點頭,這話說的倒也在理。
朱元璋沒好氣的罵道:“去你大爺的!你懂不懂啊你,應天府二百二十一萬戶,合計人口不過五六百萬,什麼幾千萬?”
商稅很豐厚,他朱元璋執政這麼多年,並不是個看不出來。
傅友文則繼續道:“但不可否認,驛站發展至今,於江南之地卻有許多閒置,白白耗費國家財政支出,譬如陛下剛才說的,將驛站開放成客棧,此妙矣。”
朱元璋看著他,道:“說說看法。”
這就讓他陷入糾結之中。
朱元璋閉目沉思,在等著傅友文、詹徽和兵部尚書趙仁覲見。
朱長夜搖頭:“老頭子我一把年紀,很多事都忘了,很多事也不能做了,但看人這事,隨年齡增大而更看的準。”
很多人不理解,總會質疑朱元璋為什麼這麼蠢,為什麼一味的抑製商業。
朱雄英再問。
朱雄英不糾結,隨手翻看老爺子送來的兩本書,一本叫《欽依直隸均平錄》,還有一本叫《洪武會計錄》。
“這是,嗯?咱爹的字跡。”
去見兒子朱元璋。
更是始終念著。
解縉深有感觸。
“解先生,貧道有些事,想和你交待一下,你若能聽得下去就聽,聽不下去可以當貧道沒說。”
“縱然民間百姓,讓人帶信件去異地,都會給帶信人一些臘肉、雞蛋等等禮品,現在更是成了帶信給錢的風氣。”
朱長夜並不在意,笑著轉移話題:“想來是重八那孩子,告訴你有關於我的身份,那孩子也真是的,有些事就不該說。”
能給旁人捎帶信件的,誰人不感激?就算是敵軍,看到這些民間帶信的腳夫,也不會輕易殺害,這是失民心之舉。
二十四年時間內,朱元璋無時無刻不在考慮,可他找不到切入點。
但當下的政治體製,不足以讓朱元璋大力發展商業。
並不是!
至少在這十幾年內,社會體製決定了朱元璋,必須將他的執政重心放在農業上。
三位大臣來到謹身殿。
太上皇說話藝術,可比老爺子更厲害啊。
“沒亂!真沒亂!您老太上皇身份擺著呢!”憋了許久,解縉才滿臉通紅的哼哧道。
隨後看向旁邊解縉:“解先生,你可知道貧道的身份?真實身份。”
朱雄英摸了摸臉:“怎麼了?臉上有東西?”
他們聽的很認真,尤其朱元璋開口,他們更將每個字都仔細聽在腦海裡。
為什麼朱元璋看到朱長夜這篇策文後,便久久不能平靜。
這算什麼商業?
這是大家最喜歡的人情世故,以前打仗的時候,那可是要托十裡八鄉的百姓,才能帶一封信回家報平安。
今日朱元璋處理完上午政務,又跑來東宮看那暖棚了。
而另一邊。
瞬間他清楚前因後果,恍然大悟。
朱元璋凝眉,眼中露出複雜光芒。
說罷不等朱雄英回複,朱元璋直接離開。
朱長夜看在眼裡,笑道:“解先生還是厲害,才一天時間,就學會一些為人之道。”
“百言百語,不如一默。”
能如此嫌棄陛下,還有些寵溺的態度。
解縉心中補了一句。
朱元璋舉起那些紙張。
在不考慮明初的人口數量、土地形式和社會體製的前提下,一味抨擊朱元璋的執政理念,這是不負責的。
朱長夜真是有些感慨,這才僅僅過了一夜,這個眼高於頂桀驁不馴的解縉,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儘管已經明白前因後果,可直接說出來還是挺嚇人的,所以他給解縉喂話說出來。
“此番收取費用後,如此一來驛站不但不用花錢貼補,反而可能會有些許結餘。”
尤其聽到朱元璋說這是太上皇之後,解縉更加肅穆恭敬,即便在私下,他也不敢有一絲絲僭越。
漸漸的,陽光從天空中折射下來,消融了些許寒氣,朱雄英捧著兩本書,坐在門檻,對著暖陽,開始津津有味的讀起書來。
兩人說話間,餛飩已經吃完了。
隨後來到旁邊的涼亭坐下,還沒坐一會,他就看到涼亭桌上有紙張。
朱元璋作為皇帝,執政十幾多年,主宰帝國十多年,他眼睛還不瞎,他真看不出商稅利潤之高?
他真不想動商稅嗎?
朱元璋沒理會朱雄英,開口道:“咱告訴你,驛站裡麵可不止隻有軍馬,還有大量的騾、驢,這些牲口腳程慢,完全可以作為民用,它們閒置在驛站也是閒著,平常也不會有那麼多官吏進京馱行禮。”
朱元璋蹙眉:“這麼點錢,還不夠人工、騾馬和驛站的成本開支。”
“你師尊!”朱元璋淡淡說了一句。
譬如北平、大寧等各重鎮,他都有個全麵的認知,好防範於未然。
解縉深吸口氣:“多謝老道長。”
朱雄英撓撓頭,也不知道為啥爺爺那麼急著離開。
朱雄英道:“那不就得了,這些錢不就是開源的錢財。”
沒多時,朱元璋收回思緒,走到大門前,對隱藏在暗中的錦衣衛開口道:“去史館將《欽依直隸均平錄》、《洪武會計錄》拿來。”
如果解縉含糊其辭回答,甚至轉移話題等等,那就是他個人原因,朱長夜也不會繼續糾結此事,索性陪解縉繼續裝瘋賣傻下去。
等朱長夜說完。
朱元璋趕緊擺手:“成了,莫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