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一大缸被抬進大殿。
大缸內冒著熱騰騰的白氣,散發著垂涎的香味。
這場朝會從開朝到現在,已經快過了午時。
年輕一點的官吏還能抗的住,老一點的官吏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
可縱然如此,還是有人嗬斥傅友文殿前失禮。
傅友文也不辯駁,請求朱元璋下發食物。
朱元璋心裡想明鏡一樣,開口道:“既如此,諸愛卿先吃點東西再說。”
眾人忙不迭道:微臣謝陛下體恤,吾皇英明!”
好一些人,雖然嘴巴上說的義正言辭,可真要給吃的了,也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尤其這一鍋濃粥,聞起來是那麼的香。
殿前禁衛軍給眾人盛了粥,眾人皆有些狐疑。
這粥,有點不對勁啊!
傅友文這廝….不會膽大包天的,想要毒害眾人吧?
傅友文沒有提前將紅薯拿出來。
他知道要是先拿出紅薯來,這裡麵許多惜命如金的老家夥們,一定是不敢吃的。
索性他就等這些人吃完了之後,再細說紅薯之事。
大殿上群臣皆分了粥,粥裡冒著白氣,在這數九隆冬的天氣下,能喝到一碗濃粥,不可謂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兒。
東西才進口,一股香甜的感覺,瞬間就刺激了群臣的味蕾。
後世的人,可能都習慣了番薯的滋味,何況在那個食品百花齊放的時代,所以並不覺得番薯可口。
可對於第一次品嘗的大明百官而言,這味道….眾人竟微微一楞。
這滋味….居然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帶著絲絲的甜,竟然出奇的美味。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一時間竟是不知該說什麼。
這裡是禦前,所以眾人還是不能太過失禮的。
當然,口感和滋味,還不是主要的。
一碗粥下肚,雖然裡麵的米粒很少,可因為那金黃色一坨的緣故,竟是如此飽腹。
而且那金黃色一坨….竟是出奇的好吃。
一時間,百官都有些不明所以了起來。
“好吃嗎?”傅友文問道。
“還行。”幾個同僚回道。
傅友文再次問道:“吃飽了嗎?”
這次就連禦史和給事中,都實話實說道:“飽了。”
傅友文深吸一口氣,道:“那接下來,就該說事兒了!”
傅友文咧嘴看著眾人,眸光突然有些火熱。
今日這朝會,本就是老爺子一手策劃的。
這些個老東西,還想罷黜本官?
咱替老爺子說話,說出老爺子心中所想,這能罷他的官?
真是癡人做夢!
不過老爺子將這麼大的事交給自己,而沒有交給詹徽等人,這足以說明老爺子對咱的信任,可不能辦砸了。
出海,是一定要出海的!
“既然諸位都吃飽了,那麼本官再說說剛才的議題罷。”
霎時間,眾人立刻分開,剛才還和氣一團,現在立刻涇渭分明。
“莫要以為施展點小恩小惠,便能改變吾等想法!”
“卻也如此!況且了,這粥食亦非你之恩德,此乃陛下聖恩!吾等沐浴的也是皇恩,和你傅友文沒關係!”
傅友文笑笑,並沒有爭辯。
“既然剛才都說著食物果腹和香甜,那就成了。”
“這一碗粥水內的米粒,我想諸位肉眼可以見到,極少!”
“那麼果腹的重點,便不在栗米而在這紅薯之上。”
朝堂上好一些人都狐疑的看著傅友文,哼道:“傅大人有話直說,莫故弄玄虛的賣關子。”
傅友文深吸一口氣:“好!此作物….源自海上,在大洋彼岸!”
兵科給事中陳澤中,嗬嗬捋須笑了起來:“那又如何?我大明內陸,難倒就沒有此農作物?你這個媚外的狗東西,啟奏陛下,傅友文有不臣之心,臣請陛下.…”
朱元璋擺手打斷他,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給事中,風言奏聞的言官,你可不可以等旁人話說完,再表達自己的意見呢?”
陳澤中被朱元璋這話說的麵皮羞紅,急忙抱拳彎腰:“微臣知罪。”
朱元璋對傅友文道:“繼續說下去!”
傅友文忙不迭道:“是,陛下。”
“微臣想說的,並不是這作物就比咱大明的好,而是他容易種植,國朝的栗米和麥穀,對土地要求很高,浙江沿海城市,幾乎難以種出來。”
“但紅薯不同,它是不分鹹堿之地,幾乎可以在任何土地上生存。”
“其一年兩熟,分為夏秋,甚至有些地方,春日也可種植成熟。”
“非但如此,其對蝗蟲等抗性較強,很少會受到蟲災侵擾。”
傅友文一點點的,將紅薯的特性介紹出來。
殿內許多人也漸漸安靜下來,每個人都有些若有所思。
他們先前是和傅友文吵的不可開交,但這不是因為泄私憤,而是在為國朝的發展爭辯,無關乎自己的利益。
他們認為國朝若將財力放在東南沿海上,對羸弱的大明財政的衝擊太大,會得不嘗試。
趁著傅友文停頓期間,兵科給事中陳澤中道:“唔!既然此作物這麼好,那也完全可以以國朝天威召諸國,將此作物引進大明,何須非要勞民傷財出海巡航?”
傅友文笑道:“諸如此畝產千斤的作物,在海外還有許多未被發現,故此,我國朝建船出海,一來可尋找更多作物,二來可看西方諸國的國情,三來,可威懾沿海國家,四來….”
“且慢!”
兵科給事中陳澤中打斷傅友文,不得不打斷了。
這簡直在侮辱智商,將所有人的智商按在地上在摩擦!
畝產千斤?
這什麼鬼描述?
這怎麼可能啊!
你將這朝廷眾人當什麼了,當傻子嗎?
大家都是兩榜進士出生,你把我們當傻子看嗎嗎?
畝產千斤?
誇張點可以接受,但你這個….也太誇張了,明顯就是在欺負人了!
就算要糊弄,伱好歹也講究一點,說個兩百斤三百斤,也說得過去,你這樣沒零沒整的,糊弄人都不會嗎?
陳澤中臉色有些拉下來,旁邊許多禦史言官臉色都黑了下來,更多的官吏和他們表情如出一轍。
陳澤中哼道:“老夫今年五十又二,自八歲開始,便隨家父開始種地,對農耕甚為熟稔,尋常稻穀麥子,能有畝產三十已是豐年,傅大人,下官知道你書香門第,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但你能否說點實際的,扯謊之前,能否做好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