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將軍!”
隆——
隆——隆——
隆——隆——隆——
軍鼓沉重之聲緩緩而出,逐漸壓過從塞外傳來的鬼哭狼嚎,鼓聲大作時,仿佛整座駝城皆在動蕩,周圍樹林中的鳥兒驚飛,鼓聲震耳欲聾。
大戰未戰,聲勢便提前碰觸,而此時柔然還遠在百裡之外。
接下去三日,三軍全力備戰,除了備戰外,便是學習簡單的急救,所有的物資皆已預備到位,包括一些酒精、棉花和紗布,這是皆是為療傷準備的,酒精在之前已經發明出來,酒精純度高達72°,已經達到的殺菌作用,一些濃度更高一點的酒精則是另用於在戰場上。
以駝城、雲州和興慶府雖是備戰中,但在幾日前已商討出一個偷襲之計,柔然已有部分地方采用農耕生產糧食,便合議去偷襲最近的糧食囤居地,如果是一場長久的消耗戰,柔然作為進攻方,必然要囤糧草,如果搶占柔然糧草囤居之地,柔然必然有後顧之憂。
距離最近且最大的糧草囤居地便是豐州,其實柔然大軍已從豐州離開,兵分三路,分彆向著興慶府、駝城和雲州進發,此時去攻打豐州定是出其不意。
報!
柔然國大王子阿爾鐵勒率軍向駝城進發。
報!
柔然國二王子吉爾賽卜率軍向雲州進發。
報!
柔然國三王子瑪卓木率軍向興慶府進發。
這次柔然可汗親征,柔然可汗和小草兒可能便在豐州,柔然都城在哈爾和林,除了豐州外,距離最近的重要軍事要地便是居延和賀蘭山。
居延以前是匈奴的地方,至今已經消失,此時的陽關和玉門關已被柔然占據,嘉峪關尚未成熟,居延便是一塊軍事要地,亦是之前漢王朝必爭之地,但是在很早以前,居延已經是成了柔然的地域。
匈奴之所以居住在居延,是因這個地方以前是一片綠洲,又稱之為居延澤,在漢時,居延便修建了軍事防禦體係,柔然攻占了居延之後,便重新修建,將居延修建成一個屯兵儲糧的地方。
由於陽關與玉門關已失,河西走廊亦失,隻剩下一個金城(今蘭州)一個要塞,金城有金色湯池之名,是隴右道裡麵的重要要塞,隴右道便是甘肅,此時已有甘肅之名,甘肅之名是由甘州(張掖)、肅州(酒泉)二地首字而成。
所有的探報皆看不見小草兒的蹤影,她究竟是在豐州,還是在居延,抑或會是從從河西走廊率兵過來。
河西走廊此時乃屬柔然,但柔然沒有將河西走廊開發,以前的河西四郡近乎荒廢,對於柔然來說,這是一條荒蕪的道路,儘管小草兒神鬼莫測,也很難從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河西走廊經過隴西道過來。
戰事逐**近,三日一過,便隻剩最後一日。
此時,駝城內反而一片寂靜,城內城外皆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一年之計在於春,開春時節,本是忙碌的時節,但城中百姓已去半數,留下的百姓已應募為民兵受軍隊管製。
軍隊停止了訓練,守城的將士如石像一樣站立在城牆上整裝以備,城門緊緊關閉,城內的城門設置了兩道門,平時城門是一道木門,從內到外關閉,而到了戰事,則是一道鐵門,從外到內關閉,當敵人來襲時,要衝破這道鐵門十分困難。
這兩三日,將士皆是處於休養中,以讓身體從訓練的疲損中恢複過來,西北百姓果然是天生的戰士,短短幾個月的訓練,便練成一支強悍的軍隊,以前這片地方的便是大秦帝國的衍生地,大秦之所以強盛,與西北地方的強悍民風脫離不了關係,各國將秦國稱之為虎狼之師。
這最後一日,將士們是集體發出一封書信,等到了戰場便少了一個心思,城內如此安靜,將士們便是在書寫家書回去。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家書承載著沉甸甸的情感,也許這是他們當中一些人最後一封家書,最後一份思念,是一種沉甸甸的解決,是一份鐵血中的柔情。
整座駝城驀然增添了一份沉重,無論這場戰爭是敗是勝,這種充滿悲涼的渲染,終將被曆史銘記。
西北的風蕭蕭吹,不是秋天,卻有秋天的蕭瑟。
報!
柔然國大王子阿爾鐵勒率二十萬大軍臨於紅石峽上十裡處。
報!
柔然國二王子吉爾賽卜率十萬大軍兵臨雲州城外十裡!
報!
柔然國三王子瑪卓木率十萬大軍兵臨賀蘭山北十裡!
在元帥府內不斷收到探報,柔然的第一仗是分三路進兵,使得興慶、駝城、雲州遭遇威脅,此時的秦長城已毀去大半,無法形成防禦,即便秦長城沒有毀去,長城的防禦能力亦不是很高,長城隻要被突破一個點,便可以騎兵便可以全部突進來。
柔然三軍分彆位於紅石峽、雲州和賀蘭山,合為四十萬大軍,這遠遠不是柔然的全部兵力,可見真正的大戰還藏蓄在後麵。
“三王子瑪卓木進攻雲州,大王子阿爾鐵勒進攻駝城,據聞柔然可汗更有意讓三皇子繼承王位,阿爾鐵勒雖然驍勇善戰,卻不得汗王之心,此翻讓三皇子進攻雲州的安排是否另有深意。”
沈風站在將軍府中,一邊查閱探子傳來的線報,一邊與顧碧落討論,“你怎麼看出來的?”
顧碧落施施然道:“自古以來,得晉中便可得天下,而皇帝立太子時,多數是立晉王為儲君,皇帝若是想立哪個皇子為太子時,便會將其封晉王。”
“柔然汗王可不是漢人,也不會傳承漢人的習慣和傳統,他哪有這個心思,說不定他們三皇子主動請的,我看阿爾鐵勒便是衝你而來。”
顧碧落狠狠瞪了他一眼,羞惱道:“此時你還有心情說這個。”
沈風無語道:“你怎麼關心起他們誰來繼承王位。”
顧碧落無奈道:“你怎會如此笨,難道便不想過如何不戰而退敵麼?柔然內部若是有黨派之爭,便可從此計算。”
他還真從來沒有想過去從柔然內部去瓦解,經顧碧落一提點,立即問道:“你說說看。”
顧碧落道:“據聞,柔然汗王有意在此役過後,便將王位傳給王子,大王子阿爾鐵勒與三王子瑪卓木皆有爭奪汗王之心,利用這點,便可使其消耗內損。”
沈風點點頭。
“阿爾鐵勒好戰,瑪卓木善謀,阿爾鐵勒看似耿直,實則不易中挑撥之計,反而瑪卓木心思多,聰明過人,聰明之人便會周慮戰場以外之事。”
沈風當即果斷道:“好,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需要什麼人,任憑你去調遣。”
顧碧落欣然道:“離間之事交予我,你便安心去打仗,但此時還不是時候,到那時,我必然令他們吃下一場敗仗。”
“看來你早有準備。”沈風疑惑道:“為何你今日才說?”
顧碧落白了他一眼道:“若是無根無據,我怎敢在——少帥妄下狂言。”
這還真是她一貫的作風,嚴謹認真,也是沈風最欣賞的地方,“反間計隻能用一次,這次的敵人很聰明,因此要好好利用,敵人隻派出四十萬的軍隊,這遠遠不是柔然的全部兵力,且柔然可汗和小草兒還未出現,可見一開始,柔然不會全力進攻。”
顧碧落微微頷首,表示讚同。
沈風緊皺眉頭道:“此計最好不要對敵小草兒時用,我怕會被識破,她也是善用陰謀詭計之人,小草兒還未出現,我們要在她沒有出現之前好好挫敗柔然。”
顧碧落神情凝重道:“那柔然女子行蹤詭異,柔然大軍未出,有此二慮,我們便須時時提防!”
她所慮,便是沈風所憂。
還有幾十萬的柔然大軍,底蘊高深的鬼穀派,也許,震懾天下的柔然三王子率領三軍,卻遠遠不是柔然族最強戰力。
神色嚴峻道:“一定要將小草兒和鬼穀派逼出來!”
顧碧落神情掠過一絲焦慮,一直以來便不苟言笑的她,麵對臨近一日的戰事,眼中多了一份深沉,她一身輕裝束腰馬甲,拉攏出雙座偉峰,瀑發束於小小的紅繩,兩葉劉海分簾入鬢,隨風輕曳。
皮腕與皮靴緊緊纏緊,結合被馬甲收束的腰肢,衣裝顯得十分簡練,行走間,颯爽英姿。
雖不施粉黛,雖不著裙裳,她亦有一份獨有的女人魅力。
她站在府門口,望著漸暮的斜陽,此時一個士兵走過來,士兵跑上前道:“顧教習,你可有家書要送?”
顧碧落含笑道:“你們去問問元帥。”
此時沈風走了出來。
“元帥,你可有家書?”
沈風亦是搖頭,轉頭道:“你也沒有寫家書麼?”
“我與家父同心,此心如碧落,不退柔然誓不歸!”顧碧落淡淡道:“你們去收其他將士的家書,切記命令下轄官員,定要家信送至將士的親屬摯友。”
“屬下領命!”
沈風閉目片刻,然後睜開眼睛:“去校場上!”
此時,城內士兵已是在排隊遞交家書,士兵大多數不會寫字,隻能靠一些讀過一些書的兄弟代寫,甚至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問,因此,一封書信可能要花上幾個時辰,方才沈風與顧碧落便是在帥府中幫一些一個字也不識的士兵寫家書。
士兵們送完家書,便去了校場依次排列,一個個士兵入列,守城將士一共八萬人,排布成列,形成一個巨大的方陣,屬於駝城管轄的駐防士兵人數一共十萬餘人,這包括駝城內外與附近的小城池,不僅僅是駝城內的士兵,一般軍隊要分為守城、進攻和援軍,這三支裡麵有重合的,也有區分的。
且此時的八萬人,還要另行調配,不是都在駝城內,駝城內最多留五六萬人。
夜幕落下。
所有將士入列,駝城守衛六名將軍分列在沈風左右兩邊,旁邊還有顧碧落、問書、草穀等人。
軍隊方陣周圍燃起火把,將幾萬士兵映於火光下,駝城陷入一片短暫的寂靜中,眾將士皆等著少帥開口。
沈風在將士口中,有個十分貼切又榮耀的名稱——少帥!
年少為帥!
他統帥的軍隊,是由複雜的軍係組成,有先前的四大軍係,有不同名族的蜀漢和巴僰,如此複雜的組成,唯他一人可執帥。
短暫的寂靜後,沈風居高俯望眾將士,沉聲道:“將士們——”
目光環望下去,“柔然軍已兵臨城下,國難將我們號召於此,我們飲著黃河長江之水,吃著同樣的五穀雜糧,有著同樣的眼睛,望著同樣的山川景色,我們集結於此,是我們生來該有的使命讓我們來到此處!”
一字一句,沉穩有力,沒有怒吼,也沒有喧囂,但卻點燃了將士們的熱血,每個人的目光變得炯炯如炬。
“曆史總願記住願走向榮耀的人!從你們踏上這片戰場的那一刻,你們一生中最光榮的時刻,便是那一刻了!”
沈風指著腳下的土壤,大吼道:“這裡是你們建功立業的地方,你們會將榮耀帶回家鄉,榮歸故裡!但沒有國土,便沒有榮耀!你們的榮耀是繁榮昌盛的大國,是萬民敬仰,不是一片廢墟,如果家國沒了,我們就什麼都沒了!”
猛然大吼道:“我們要死守我們的榮耀,捍衛疆土,保一方百姓,受萬民敬仰!”
——捍衛疆土——
——保一方百姓——
——受萬民敬仰——
眾將士齊聲高喊,喊聲震耳欲聾!
“這裡是你們改變命運的地方,不想向命運低頭,便走出祖祖輩輩的命運,沒有人生來就該乾什麼!也沒有人生來就該擁有什麼!沒有人生來就是什麼!”
沈風語調變得愈發高亢,赤紅著眼睛道:“當你們踏上這片戰場!你們該做的是保家衛國!該擁有至高無上的榮耀!你是國家最驕傲的戰士!”
目光沉視眾將士,鏗鏘有力再次道:“你們是一名戰士!你們是一名戰士!你們是一名為國而戰的戰士!”
——戰士——戰士——
——戰士——戰士——戰士——
沈風在慢慢引導他們,從內心鼓舞他們,讓他們不止為家國而戰,更是為祖祖輩輩世世代代而戰,他們絕大部分是普通農民、漁民或者仆役,甚至出身更為貧寒,在古代,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出身,沒有一個人不想光宗耀祖,沒有一個人不想被人敬仰,但他們隻能深深在藏在心裡,因為這些離他們太遙遠,祖祖輩輩曆來如此。
但此時被讚譽成一名戰士,是天朗地彆的身份象征,令他們大受鼓舞,身體中熱血快要噴張出來!一張張黝黑的臉變得血紅血紅。
“你們是一名戰士,家國危難在前,你們比任何人都重要,因為你們捍衛在前線,隻有手上的武器才能殺敵。”
沈風並不是在蠱惑他們,而是切實地告訴他們,在古代,那些貧寒的人想擺脫命運唯有讀書和當兵。
“天下人都在看著我,我們要拿下這場勝利,去證明給天下人看,看看我們有多麼強大,看看——”沈風咧著嗓子奮力大吼道:“我們生來便是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吼——吼——吼——
上下將士奮力高吼,將壓抑心中的情緒宣泄出來,不斷地呼喊,不斷的大吼,手中揮舞著武器。
喊聲持續了一個時辰,才漸漸歸於平靜。
將士們也散去。
入夜,悄然無聲。
大戰前的最後一夜,駝城寂靜如鄉間的小村落,這也許是可以安穩無憂的最後一夜。
塞上的夜空特彆的澄澈,可以一覽整天夜空,如一塊深藍色的寶石,散發出美麗的幽光,而夜晚的黃沙土地,便如一個金黃色的寶盒,與這夜晚相連成一個塞上的美麗風光。
此處便是黃土高原,橫臥在其身上的便是長貫大地的黃河,這裡發生過太多曆史故事,高原上攬進了更多的蕭瑟,也看儘了更多的悲涼。
時辰漸進!
夜也不斷變化著。
高原上的風變小了一些。
黃沙沉浮下來,夜變得更加平靜,不知何人吹起了羌笛,聲音綿綿悠揚,在高原上輕輕奏起,如水般滋潤著塞上的荒涼。
笛聲仿佛要承受塞上所有的悲涼,卻又攬不儘,聲不止。
夜一點點過去,夜空仿佛是一彎幽深的潭水,看似平靜,卻在緩緩流動。
夜終將褪去。
當黎明第一道光照射在塞上,戰爭的號角鳴聲隨之響起。
與柔然一戰終於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