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扭曲的膝蓋處散發出一股極其濃烈的微微有些發甜的血腥味,血水緩緩浸透褲子,流淌到了壓的還算平整的土石地麵上。
沈重一手橫於腹部,一手背在身後,繞著癱倒在地肖恩踱了幾步,淡淡的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這就行了,我送肖大人上車!”
說罷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正在掙紮起身的肖恩披散在腦後的頭發,猛地往上一提,肖恩麵容貌似比斷腿還要痛苦,再次悶哼一聲,沈重拽著他的頭發,拖著便往關隘方向走,擋道的範閒和梅呈安趕忙讓開位置,看著地上那條清晰的拖行痕跡,以及肖恩膝蓋處不斷滲出的血水在地上留下的長長血痕,範閒嘴角抽了抽,第一次對沈重的狠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梅呈安瞥他一眼,見他嘴角倒咧,一副牙疼的模樣,不由笑了笑。
“是不是感覺膝蓋隱隱作痛?”
範閒搖搖頭,摸了摸後腦勺。
“那是之前,現在是頭皮隱隱做痛,這廝特意選在我們麵前動手,是故意的吧?”
梅呈安聳聳肩。
“很顯然。”
範閒挑挑眉。
“相比於我們,肖恩怎麼說也算是他們自家人,有必要這麼狠嗎?北齊是他的地盤,他帶的人也不少,不能是真擔心肖恩半路逃跑吧?”
梅呈安指了指前方,抬腳朝前走去。
“必然不能啊,肯定…有其他目的。”
範閒跟上。
“你知道?什麼目的?”
梅呈安頓了一下,瞥他一眼。
“懶死你算了,自己想去。”
“嘖,知道就說唄,麻煩。”
範閒翻了個白眼,小聲抱怨一句,大腦開始轉動,不消片刻便有了猜測。
“上杉虎?”
梅呈安打了個響指。
“看來上杉虎的命保住了。”
範閒歎了口氣。
“可惜。”
梅呈安笑了笑。
“不可惜,等咱們到了上京,想完成任務說不準還需要跟他合作呢。”
聞言範閒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前方的沈重以及地上的肖恩,很快想通的他當即改口道。
“希望我上杉虎大哥能早日痊愈!”
“……”
梅呈安不語,隻一味的翻白眼。
……
在柵欄夾口處,梅呈安和範閒就止步了。
沈重將肖恩一路拖到了那輛黑布蒙蓋的馬車旁才鬆了手,抬腳走到那輛馬車側麵,拉了一下垂在側麵的鐵鏈,唰的一聲,黑布掉落,露出了裡麵的真麵目,赫然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籠子。
梅呈安和範閒對視一眼,好家夥,雖然都是囚籠,慶國這邊好歹還裝裝樣子製成馬車車廂的模樣,北齊倒好,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直接把肖恩當重囚犯對待了。
“這次肖大人回來,錦衣衛這邊特地為您準備了這純鐵的馬車。”
說著他抬手敲了敲籠子,發出鐺鐺兩聲。
“嘖,這份尊榮,也是無人能比啊。”
笑著說完這句,他隨意地擺了擺手,當即有兩名錦衣衛悶聲上前,架起肖恩開始裝車,沈重則是重新走向了梅呈安和範閒,到了二人身前微微躬身頷首以示抱歉,抬頭不好意思笑道。
“範大人,梅大人見笑了。”
範閒兩側嘴角一彎笑而不語,梅呈安倒是朝肖恩那邊駑了駑下巴,好奇的問了一句。
“沈大人,這籠子四處透風,若有人躲在暗處亂箭齊發,你們要如何防護啊?”
聞言沈重笑著擺了擺手。
“無妨,我帶的人多,守衛嚴密且有黑布遮擋,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個屁!
梅呈安點點頭不再多言,肖恩的命沈重還要留著用來釣上杉虎,他不可能不在意,既然在意他還如此安排,那便隻有一個解釋,這個籠子隻是個誘餌,一旦上路,肖恩必定會被他悄悄轉移到其他馬車上,肖恩雙腿被他親自踹斷,倒也不必擔心他能掀起什麼風浪或逃跑了。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不愧是陳萍萍親自點名讓他們小心的人,每個舉動都不是白費的,甚至一個舉動能暗藏好幾層玄機,有點意思。
……
另一邊,來自上京的那些仆婦丫鬟早就上了司理理馬車,用她們隨身攜帶的各種飾物和用具在馬車上就給司理理沐了個香浴,更衣打扮擦脂抹粉,忙活了這許久,車門終於緩緩打開,司理理踩著微軟的繡墩,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所有人俱是眼前一亮,唯有梅呈安的目光微微黯淡了片刻後很快恢複如常。
一雙纖纖玉手輕懸在淺青廣袖之外,一身豐潤的曲線被華麗的衣裳極好的襯托出來,黑發輕挽,被一造型極其優美的暗金色發飾束縛,耳垂上各掛了一串走動間隱有流光閃爍的耳墜,紅唇含朱,眼波流轉間顧盼生姿,眉如遠黛,豔照四方。
這才是司理理,那位豔冠流晶河畔,輕易俘獲帝王心的絕世佳人。
範閒看了一眼老鄉,想從他的臉上或者眼神中看出一些異樣來,就像他之前所說,畢竟司理理此時一去,便會永入深宮,隻怕二人再無見麵的機會。
不料梅呈安的臉上始終是一片平靜,雙眸如清譚一般無波無緒,待司理理在眾婦女丫鬟的擁護下即將走近時,他忽然笑了,抬手朝司理理揮了揮,他沒打算上前,也沒打算靠近,更不打算再說些沒意義的告彆語,然而有人不這麼想。
忽然旁邊兒有一雙極為鄙夷的目光朝他盯了過來,然後便不挪走了。
梅呈安略感不爽,側頭看去,原來將鄙夷目光投向他的竟是那位領頭的老嬤嬤。
還未等他開口詢問原因,那位老嬤嬤已經在他身前不遠處停了下來,一雙陰鷙的眼睛死死的盯防著他,用一種十分冷淡鄙夷的口吻說道。
“這位南朝官員,司姑娘如今已經踏上我北齊的疆土,就不用再聽你訓斥了吧?”
梅呈安看著那老嬤嬤眉頭微皺,心說這話是從何說起啊,我何時…隻聽那老嬤嬤又用一種蔑視的語氣輕聲自言自語道。
“這群南朝官員果然都是南蠻子,居然敢直勾勾的盯著姑娘家看,真是絲毫沒有一點禮數。”
梅呈安挑了挑眉,先前的話看在她滿心滿眼維護司理理名聲的份上沒打算跟他計較,可這後一句上升到群體的歧視性話語就有些過了,生氣到不至於,就是感覺怪怪的。
他上一世雖在南方念書,但卻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小時候也沒少聽人把南方來打工的人叫做南蠻,當時嘻嘻哈哈不以為意,沒想到如今輪到他被叫做南蠻了,這著實令他啼笑皆非。
範閒就格外不爽了,他瞥了眼沈重。
“這位誰啊?”
沈重哦了一聲,隨口介紹了一句。
“宮中老人兒了。”
聞言範閒切了一聲,眼裡的鄙夷不屑呼之欲出了,然而還未等他開口,那老嬤嬤也不知發了什麼瘋,竟又把目標轉向了看熱鬨的沈重。
“沈大人對這些慶人也不必如此諂媚,我大齊泱泱大國,不是這些慶人能比的。”
沈重朝她伸手下壓,剛要提醒他慎言。
氣笑了的範閒冷哼一聲開口了。
“你這老嫗是活在夢裡嗎?你知道你口中的泱泱大國被打的割地求饒嗎?”
那老嬤嬤一聽頓時急了,老臉一皺,眼角一吊,抬手指向範閒怒斥道。
“你這南蠻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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