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一月光陰,渡龍峽上方已然架起了一座石拱橋。而石拱橋以東,是自聞道山搬來的山雨亭。石拱橋以的渡龍山,在最南端的最高處,虎孥帶著一幫能工巧匠,正在搭建一座高樓,據說要建造九層。
石拱橋上,胡老漢提著酒壺,還是那副醉鬼模樣。在他身邊,有個一身道衣的中年人,中年人留著淺淺山羊胡,望著遠處那座正在建造的高樓,呢喃道:“我說前輩,你會不會太著急了些?動大工的話,是不是得等那孩子回啦再說?”
其實何止是那座被胡老漢命名為風滿的高樓,峽穀兩邊,現如今可都在動大工。山雨亭往東不到五十裡,他竟然想在那個地方挖一片占地方圓十裡的山頂湖出來。
嶽不山不理解在於,渡龍山以北有蛟河,以南是卸春江,那麼多水,還要在山上弄一片湖作甚?
可胡老漢隻是笑笑不說話。
嶽不山隻得長歎一聲,而後又問道:“我與宋橋是莫逆之交,我留下來幫幫那孩子說得過去,可你呢?前輩,六品煉器師,是宗師之最了,你這麼幫他,圖什麼?”
胡老漢聞言,又是一笑,然後提著酒壺灌了幾大口。
“不山呐,我所圖也簡單。我想做好該做的事情,然後等一個人來找我,再問問他,我所行之事,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嶽不山疑惑道:“等人?找不到嗎?”
胡老漢一樂,“我都四百多了,養我長大的人,我上哪兒找去?他不主動來找我,我是見不到他的。所以說呀,我做好他交代的,也是我本來該做的事情,他自然會出現。”
嶽不山點了點頭,卻突然問了句:“所以他是你爹?”
酒糟鼻老者聞言一愣,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扯著嘴角罵道:“我說過我是孤兒,孤兒什麼意思不知道嗎?我家人全被仇家殺了,天工一脈隻剩下我這個獨苗。我說的那個人,是救了我,還幫我修習煉器之道的人!”
嶽不山一樂,其實他就是故意的。
“那就是說,你等的人是你師父?”
但胡老漢還是搖了搖頭:“也算不上吧,他對我,跟宋橋之於劉暮舟,有些相似。罷了,不說這個了,劉暮舟來信說讓我去接兩個人,此前在武靈福地得過機緣,人我也見過。兩人如今修為都在黃庭六練之上,帶回來也好有個幫手。至於家裡的事情,就先交給你了。”
嶽不山有些疑惑,問道:“直接坐船到就近渡口不行嗎?跑一趟玄風王朝,你去要花十來天,回來帶著兩個黃庭修士,就得走一個多月吧?”
胡老漢擺了擺手,輕聲道:“信上說,青玄閣靠不住了。不過估計很快就會有個說法兒,青玄閣乾這麼自砸招牌的事情,為殺兩個黃庭修士,可真是不值當。”
剛剛走過山雨亭,正要往東去呢,胡老漢一個不小心,發現夭夭與月淓各自背了個竹簍子,正采蘑菇呢。
小丫頭說:“月姐姐,今晚上蘑菇燉小雞兒?”
月淓吞下口水,可轉念一想,便問道:“哪兒來的小雞啊?”
夭夭咧嘴一笑,輕聲道:“放心,我有錢的。我哥哥說大人的俸祿他會發,我們兩個有我們兩個的私房錢。”
說著,小姑娘掏出一隻百寶囊,將裡麵的銀子全倒了出來,捧著遞給了月淓。
“這是你的,我忘了沒給你,下個月開始還有。”
這一幕,看得胡老漢直樂。劉暮舟哪兒給她私房錢了?什麼俸祿的事情,也就是回來時跟她玩笑了幾句而已。
這下好嘍,看你個小丫頭,下個月拿啥給月淓。
走下東山,胡老漢便甩出了一艘菩提舟,坐在其中往東而去。
其實有時候想一想,胡老漢也會問自己,將劉暮舟早早架起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是趕鴨子上架,因為劉暮舟從來就不喜歡渡龍山,更沒有想要自己弄一座山頭兒,自己去做一派掌門的意思。
年輕人嘛!都覺得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最好,逍遙自在。
而被趕鴨子上架的人,如今在一場風雨中,頭頂著荷葉,蹲在官道旁。
施童與馮橙各自以靈氣頂開了雨水,就這麼站在石壁之下。可鐘離沁與劉暮舟,偏偏有傘不打,各自腦袋上頂著荷葉,後背、衣袖,全被水打濕了。
作為自小在仙家宗門長大的人,施童與馮橙極其不理解。
還有便是,明明禦風動步便到的路程,他們兩個非要花費一整天去走……
這不,瓢潑大雨,人家都想著避雨,況且兩個人修為都那麼高,隨隨便便就能讓落下身上的雨水蒸發,可人家偏偏不……
二人對視了一眼,現在才明白,劉暮舟為什麼能與鐘離沁走在一起。
劉暮舟灌了一口酒,伸手去接荷葉滴落的水珠,笑著說道:“每年九月,飛峽縣要是下這麼一場雨後,山上就會開始有霜氣了。前幾年在北境要是經曆這麼一場大雨,第二日山上便全是雪。東西北中,我可都走了,就差這一趟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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