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張府大門,唐刃並沒有前往壽和堂,而是一人在城中逛了起來。
壽和堂這邊,君卿一如往日為人看診,直至午時過後,方才動身離開。
他一路穿過街道人群,最後走入一弄巷中,停在一戶人家門前。
他抬起手,扣著門栓隻敲了兩聲,很快門內便傳來動靜,開門的是一年過不惑的男人。
君卿當即輕聲開口:“柳叔,我來為您複診。”
男人臉上也掛起笑意,聲音憨厚:“是尹大夫啊,我這把老骨頭,又麻煩你跑一趟了,快進來。”
男人說罷,側開身子讓君卿進入,從他行動上可以看出,他的左腿略有不便。
君卿進了屋內,男人便關了院門,一瘸一拐的跟在君卿身後。
這時唐刃才從巷口露出半張臉,他看著已經緊閉的木門,轉身離去,原來隻是複診,看來是他想多了。
他本來在茶樓吃茶,順便聽著他人閒話,畢竟人多的地方,古往今來都是信息最發達的。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剛好一低頭便看見君卿從樓下路過,他自說對於君卿的事不好奇,可卻還是沒有忍住悄悄跟了上來。
君卿這邊進了院子,這處小院不大,隻有一間正室,邊上是簡易搭出的廚房,雖說不大,卻也收拾的乾淨利落。
兩人進入那間唯一的正室,隻見這屋子陳設極其簡單,入了門便是一張圓桌,桌後則是一長方供桌,桌上擺放著觀賞之用的雕花瓷瓶,上方牆上還掛著一幅山水圖。
而往左側看去,一扇屏風隔絕之下算是臥房了。
君卿自然不知道唐刃跟蹤他的事,他進了屋內便繞過圓桌,垂手站於供桌前,目光盯著牆上的一幅山水畫,臉上絲毫不見方才溫和笑著的模樣。
被他稱作柳叔的男人關緊門窗,隨後開口:“公子,怎的今日來了?”
君卿這才轉身,看著柳峰開口:“柳叔,林大哥來信了,計劃有變。”
柳峰一瘸一拐的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方道:“坐下說吧。”
君卿走到桌邊坐下,柳峰方把茶水推到他麵前:“林大人信中所言何事?”
君卿點頭:“林大哥信中所說,那位派顧長飛秘密前往懸山縣,不知因何緣故。”
君卿說著手指在桌麵上比劃了一個天字,柳峰聞言思索片刻,方道:“顧長飛,顧少卿?”
君卿開口:“是他。”
柳峰笑笑開口:“這與我們無關,林大人傳這個”
可隨後他又像是想起什麼,眉間微蹙,看著君卿的目光中帶著驚疑:“懸山縣?會路過此地。”
君卿點頭:“是。”
柳鋒聞言忙道:“不可,太過冒險。”
那個顧長飛可不比張家好糊弄。
君卿目光垂下,他盯著杯中泛褐的茶水,語氣並無起伏:“顧長飛為玘王門下親信,若是取得他的信任,我回京入玘王府為門客則是更加方便。”
柳峰猶豫開口:“可顧少卿隻是路過此地。”
君卿沉下聲來:“所以,我才要抓住這次機會。”
見他此意已決,柳峰隻得點頭:“好,我聽公子吩咐行事。”
君卿指腹輕輕在杯口打轉,淡聲道:“柳叔,為張小公子再加些藥劑,這病自然是來的越凶越好,最好鬨的滿城皆知。”
“他畢竟年幼,若是藥性太猛,恐受不住。”柳峰開口時目光看向君卿,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
聞言君卿卻輕笑:“又不是要他的命,不過是傷些根基罷了。”
柳峰聞言暗自歎了口氣,他知道,曾幾何時,那個甘憐路邊蟻的小公子再也回不來了。
他默默點頭:“好。”
他心知縱然是毒能解,可也免不了要留下病根的,但這一切也怪不得他家公子,要怪就隻能怪他偏偏是張萬鳴的孫子。
柳鋒以為君卿會挑個孩子下手,隻是因為那孩子是張家人,卻不知這孩子正是造成君家滅門的契子。
很快,君卿再次開口:“柳叔,我想獨自陪陪阿爹和兄長。”
柳峰起身,歎了口氣:“我便在外等候公子,公子莫要神傷,有事喚我。”
君卿並未開口,隻是沉默的點頭,待柳鋒走後,他方起身來到那幅畫前,挑開畫像,牆麵上是一塊不明顯的凸起。
按下凸起後,君卿走入屏風後麵的內室,打開黑色的衣櫃,裡麵赫然是一間密室。
從懷裡掏出火折子,君卿吹亮它,走入密室中。
這間密室並不大,兩邊的牆上各有白燭,點燃白燭,便見正中間的位置是一張木桌,桌上正擺放著兩尊牌位。
君卿從桌上取了香,點燃後跪下,叩首過後他才起身把香插入香爐。
隨後他便又跪下,未語眼眶卻已發紅,仰起頭看著上方熟悉的牌位,淚水終究還是不爭氣。
君卿腦海之中不斷回憶起從前的父兄疼愛,闔家團圓,他們一家人快樂的時光,如今再想見到,卻比登天還難。
可更多的卻是愧疚,悔恨,獨自靜跪許久,君卿方才起身,一言未發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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