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很尷尬了。渡星河居然能從虺那巨大的身體裡讀出了冤枉和委屈的情緒。“我真的不吃人呀!誰跟你說我吃人了!”它往前遊動,她後退一步。無論是人是妖,隻要是能喘氣的生物說的話,她都不會全信。劍靈倒抽一口氣:“你不吃人,隻是享受看著凡人在湖中溺死的快樂太可怕了。”渡星河看向虺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不、不是呀!我沒這愛好!你這把劍在胡說八道什麼呢”虺把龐大的身子側開了一些,讓她能看清洞窟裡除出它蛻下來的皮以外,再無彆物:“你看我這兒,可有凡人枯骨”劍靈:“哇,你吃人不吐骨頭。”一句話,把虺氣得用尾巴大力拍打洞窟地麵。渡星河微微側身,躲過墜落下來的碎石。要不要打,渡星河沒想好。虺卻顯然對她格外沒有戰意,被冤枉了也隻是怏怏地垂著尾巴,她皺眉:“你不吃人,那被拋下來的人,都到哪兒了你有看到過嗎”最好的下場,也是被溺死了。“有呀,可我沒吃,一口都沒吃!”虺見她步步後退,知她不想和自己靠得太近,便在百米外停下:“我不喜歡被太陽和月亮曬到,從來不到湖上去,倒是湖上住的凡人可奇怪了,就喜歡把幼兒往湖裡扔,我好奇就去看看……你看起來不到金丹,我知道修士有許多稀奇手段,越階斬妖乃等閒事,可我拚死相搏,也未必不是你的對手。我要是吃人,我就認了,我是真不吃!”它被墜落湖心的活物吸引,隨便擺動身體的動靜,就驚得夾湖深處的生物往上遊,被寨民捕獲。寨民便以為這能取悅湖底的虺。殊不知它隻是來吃瓜看戲的。“這比湖裡有一隻愛吃人的妖更令我難以接受,”渡星河把劍握得更緊,麵上有一刹茫然:“那他們該找誰說理呢”虺看她說話沒頭沒腦的,也有點疑惑:“他們怎麼啦”它一頓,反過來安慰起她:“我活得比你久呢,見過的奇風怪俗多了去了,喜歡扔點後代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反正再生還有。但你不能再冤枉我了,我是一隻不吃人的妖我是要修行積德的。”“你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渡星河不免有些傷感。她就好像聽了一個九流說書人講的故事,每個角色都莫名其妙地死去,主角尋找真凶找到最後發現一切是讓死的命運使然,又好比老祖宗流傳下來一個極不靠譜卻居然管用的偏方,裡麵有十種離奇的“藥材”,起效的僅僅是其中誤打誤撞的一樣……至於多吃進去的蟑螂腿青蛙皮符紙那算病人胃口好。虺很迷茫地看向她。本來在湖心靜修,難得見到了一個活的女修,它正高興呢,沒想到是個話都說不明白的,虺登時有些失望。當虺把自己盤來不想理她時,渡星河卻將雪名收入鞘中,飛到她身邊:“不行,不能隻有我不爽。你也得聽聽自己被無意間扣光的功德。”虺掀了掀眼皮,表示自己在聽。隻是在聽她說完這個命運弄人的故事後,它說:“喔,可是他們沒死啊。”渡星河萬分傷感地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沒死恐怕早被魚蝦分而食之了。”語畢,眼前的巨大金黃豎瞳往上一翻,翻出一個難度極高的白眼:“我在湖中靜修積德,自然不能見死不救,我以為岸上隔三岔五的鬨饑荒,要養不起孩子了才把孩子往湖裡扔,我就順手把魚蝦都趕上去,至於那繈褓裡的孩子,既然他們不想養,那我就送給好心人了。”虺的語氣忿慨:“他們不止一次往湖裡扔小孩,要不是料想能給我積些功德,我都有點不想管了。”岸上寨民的舉動讓虺非常氣憤。車到山前必有路,渡星河沒想到事態還能有這番發展,她眼中的吃人妖怪,居然是心善的積德大妖,不禁慶幸自己沒有衝動揮劍。劍靈:“就是就是,出劍之前要先動腦子。”渡星河回想起它兩次煽動的話語,不由得火大:“最沒資格講這話的就是你!”劍靈哈哈一笑。事已至此,渡星河也有了自己的判斷,她將夾湖寨寨民的困境道出:“不如就由我來成為你和寨民的溝通橋粱,你想要功德,嬰孩祭品對你不僅無用還有害,我讓他們在島上建起你的蘆葦廟,為你供奉香火,你定期將湖心深處的魚蝦趕上去,讓他們能夠飽腹,不至於為了活下去,做出戕害兒女的事情來。”此為雙贏之策。虺聽罷,考慮片刻便同意了。它對渡星河的印象一波三折,這會也生出一點好感來:“要不是你的到訪,我怕是要一直擔這吃人妖怪冤名下去了。和我有因果的凡人想法也會影響我的修行,你上岸之後可得好好替我澄清,我是真的一口沒吃!你可要做我的清湯大老爺啊!我比竇鵝還冤!”“我自然會的,”渡星河提醒它:“是青天大老爺。”“你真好”虺又恢複了尾音上揚的小習慣,舉起巨大的蛇尾,用尾巴尖尖拍了拍她,作示好之意。渡星河覺得它不上岸和凡人打交道也挺好的。如果換作凡人來,剛才下半身已經被它拍成粉碎性骨折了。恐怕在無意之間,虺的功德就會被扣光。見狀,渡星河趁機提出:“我聽前輩說你身懷巨毒,我是一個煉丹師,正在煉製一種有益於蒼生的強身健體丹,需要一昧你的毒,不知可否請你獻出一點毒”虺的尾巴卷曲起來,心生疑慮:“你是煉丹師你莫要騙我呀,你分明是劍修。”“我的劍是用來處理藥材的。”渡星河的語氣特彆誠懇。劍靈:“……”在它的辯護狀師來到之前,它不想跟這位清湯大老爺講一句話。“好叭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那你要怎麼帶走我的毒能放進儲物戒裡嗎”小胖從渡星河的後頸裡鑽出來,準備吃頓大的。它才挺直了腰杆伸懶腰,就看見麵前一個三層高的血盆大口。小胖頓住,頻頻回頭,向主人確認--我嗎真的讓我去嗦這玩意的牙齒嗎“去吧,人家一直張著嘴巴也怪累的。”渡星河慈愛地摸了摸它的頭。蠱蠍與主人心意相通,渡星河抬頭向虺轉達小胖的意思:“虺,蠱蠍的命也是命,它求你千萬不要一不小心把嘴巴合上了。”虺一直張著嘴,含糊不清地應了句好。小胖從未吃過如此心驚膽戰的一頓飯,用出當年在蠱靈體內吃奶的勁兒,對牢虺的毒腺排出口一頓狂嗦猛吸。當回過神來,已是豪飲。渾身變成墨綠色的蠱蠍從虺嘴巴裡滾出來,渡星河上前將它融回體內。“你既是煉丹師,身上怎麼會有蠱蟲”虺合上嘴巴,疑惑道。“這也是我的備用藥材呢。”“喔”離群獨居太久,虺覺得自己都有點跟不上時代變遷了。誤會解開,目的也已達成,渡星河正準備功成身退,劍靈問她:“既然虺給落入湖中的孩子找了處好人家,不如告訴寨民孩子的去向,讓他們安心”“不必告訴他們了。”無論背後有多麼情非得已的苦衷,拋棄就是拋棄。既然孩子還在繈褓中就被送走,和親生父母除了血緣便等同陌生人,何必徒惹煩憂。萬一生出爭奪養子養女的事故來,倒成她的不是。保持原樣,就是最好的。渡星河把手搭在虺的冰冷蛇身上,說笑道:“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在哪裡找到的好人家你不是不喜歡被月光和太陽曬到嗎難道還有好人家能尋到你這洞窟裡不成”“以我的修為能忍耐一下。”虺說它當時頂著月光,將孩子叼出去:“你想去可以看看,我記得那戶人家叫什麼來著……”它思索片刻,想起來了:“他說他們叫輪回院。”渡星河放在虺身上的手頓住,鬆快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臉上。劍靈:“哦豁。”..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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