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怎麼打?”
渡星河將劍拔出來,隨手揮了兩下。
“我自然是想前輩儘全力,便是事後躺上半個月的病榻也是我的榮幸,”薑則蠻一頓,想到兩邊的境界差距,不敢托大:“奈何明日還要上擂台,不得不懇請前輩收著點勁兒,點到為止。”
不激活蠻族血脈的時候,他言談得體,活像彬彬有禮的書生。
方才他和參水交手時,雖然把這馬嘍揍得哭爹喊娘的,可還真是收著勁兒,全是皮外傷,來個醫修摸兩把就活蹦亂跳了。
“沒問題。”
渡星河欣然答應。
彆人待她的徒弟好,她是記著的:“來吧。”
她一踏上演武場,其他在切磋的修士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齊刷刷地轉目過來望向她,甚至還有掏出留影石來偷偷錄象的。
薑則蠻大吼一聲,身形再次暴漲,周身蒸騰起血霧狀的熱氣,條條血管凸起——渡星河眼中紫意湧動,透過紫極慧瞳,能看見他身後若隱若現的猙獰蠻族殘象。
據說上古時期的平雲大陸種族衝突頻發,根本沒有切磋的說法,碰上麵除了生死戰便是繁衍一下,蠻族和許多妖族一樣,得抱團求生,演變出了許多血脈傳承的功法,能在對戰時請祖宗上身。
“血魂龍象金身!”
有識貨的修士脫口而出,豔羨點評:“我家就沒這種傳承,宗門的祖師爺也不可能助我作戰,有來頭就是了不起……另一邊呢?”
“另一邊你不認識?散修第一人渡星河。”
那些修士議論的時候沒避著人,渡星河聽得一清二楚,省略掉大量吹噓她的內容後,大致明白了薑道友的功法傳承。
出馬還得供奉大仙,祖宗幫著子孫後代卻不費什麼代價。
渡星河唯一能想到請祖宗來幫忙的方式,就是在近身搏鬥時把太奶的骨灰撒向敵人的眼睛,讓對方迷了眼——
太奶份量還不足以引起粉塵爆炸。
當渡星河胡思亂想的時候,巨斧和人形就朝她急驟襲來。
兔起鶻落,向左一閃。
體修不僅是將肉身修煉到極致,在作戰時一個很明顯的特征,便是會將靈力纏繞於周身。當她開著紫極慧瞳時,薑則蠻身上的靈力走勢便儘現於她眼底,抬手會先牽動哪塊肌肉都看得明明白白。
前三分鐘,薑則蠻都沒能碰到她的一角衣袂。
他又暴喝一聲,數不清的斧影包圍了過來,密集如雨點的攻勢並非光憑靈動身法可閃躲。她瞳孔轉動,退至後側,卻舍了輕劍,赤霄從鞘中飛出,旋轉之勢如吳山天風。
劍光起落之間,殺氣直教人寒毛直立!
激活了血魂金身後,薑則蠻已失了尋常人該有的懼意,他不退反進,巨斧撞上赤霄,說時遲那時快,那巨斧竟被劍式餘勁寸寸震斷,綻開的碎片嵌入牆上足足三寸,可見其勢威能。
而重劍去勢不改,便是奔著薑則蠻的人頭而去!
在那千鈞一發之間,薑則蠻的戰鬥本能讓所有靈力聚到頸項,隻求保命。
這才是渡前輩的真正實力嗎!?
他恍然,在血魂金身的使然下,隻覺痛快。
能輸給這樣的對手,羲和園真是來對了!
渡星河手腕一抖,赤霄斜掠而上,堪堪擦過他的臉頰,將一簇發梢削了下來,那劍氣如奔雷,將他後方的地麵破開一條深深的裂縫!
生死不過半指之差。
渡星河把劍收回鞘中,見到這傻小子呆呆地看住她,俊俏的臉頰被劃開了一道血痕,一副被打懵了的模樣,她不由失笑:
“說好點到為止,不打啦。”
演武場的執事匆匆趕來,麵露難色。
切磋就切磋,怎麼還拆家呢?
但這是金丹修士,金丹大佬出手,不把你場館拆了都算過家家。他們猶豫著要不要跟渡星河提賠償的事,薑則蠻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主動掏出靈石,向他們表示一切賠償由他攬下。
渡星河被心月拉著坐下,上下仔細檢查了一番,原本被拋落地上的雪名也自己飛入鞘中。
參水抗議:“師姐,你剛才可沒這麼認真的給我檢查!”
心月一邊對師父上下其手,一邊斜瞥他:“你跟師父能比?”
參水嚶嚀一聲,委屈地倒向師父的肩膀:“師父,我好柔弱啊。”
渡星河就夾在兩人中間,感覺跟體修打一場都沒應付這倆來得累。
薑則蠻同樣來自玄朝的修仙世家,雖然不如姬氏顯貴,演武場的賠償還是說掏就掏的,三兩下就打發掉了九陽宗的人,過來對著渡星河深深的一行禮:“多謝前輩指點!原本我還想著請祖宗上身能和前輩過兩招……現在總算明白我和前輩之間的差距了,前輩還是全程收著勁兒和我打的,恐怕比出儘全力更累人……能做前輩的徒弟,真好啊。”
他顯然明白渡星河為什麼答應再給他一次切磋的機會。
不過是借機教徒弟罷了。
參水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師父還是對我好的,不用太挫敗,你很強了,隻是我師父更強。”
“謝謝你的安慰,”
薑則蠻笑了一聲:“前輩日後還想讓我和你徒弟打的話,直接在玉牒上叫我,打多少回都行。”
“……啊?”
參水回過頭來,眼淚汪汪地看向渡星河:“師父,我現在把安慰的話收回來還來得及嗎?”
那肯定是來不及了。
兩回切磋下來,渡星河才算熱了身,薑則蠻卻是徹底服了氣。
對她的稱呼,也從道友變成前輩。
言談之間,亦是把對前輩的敬重擺足了,他說自己以往不是沒見過彆的劍修,第一次碰到這麼強的——
渡星河納悶:“玄朝高手如雲,怎會沒有修為在我之上的劍修?”
“你想必也聽到其他修士說的了,我有蠻族血脈,雖然不比前人純淨……對修士的強弱與否,不僅是看修為,也看肉身強度,”薑則蠻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赧然:“你好強,雖然不明白你為什麼連肉身也這麼強,但我就是打不過你,你好厲害。”
一句句質樸的誇獎,全是發自內心。
渡星河道:“那斧子,是你的法器吧?”
提起那巨斧,薑則蠻呆呆的,片刻才啊的一聲,現出焦急神色來,又被他自己匆匆換上一張笑臉:“不要緊的!我們體修全身都是武器,並不依賴法器,我隨便換把武器也一樣打。”
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渡星河了然:“你把碎片撿回來,我試試給你修複一下。”
“你會修複法器?”
薑則蠻驚問。
渡星河:“你要是沒彆的辦法,我可以試試。”
薑則蠻高興極了,說:“這法器的確不是頂好的,等我成功突破金丹後,才能繼承父親的血魂戰斧,不過我從煉氣時就用的這把巨斧,要倉促之間換成其他武器,還真會有點不習慣。”
他沒注意到,這跟自己前麵說的自相矛盾,又說漏嘴了。
……
告彆薑則蠻後,渡星河回到屋裡。
劍靈:“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修複法器?”
“在滄衡子麵前耳濡目染地學了點……”渡星河說。
她閒著沒事用盜眼學的,加上紫極慧瞳等於煉器時開外掛,隻是嘗試修複一把中品法器還真是第一回:“要是自己修不好,我還有辦法。”
渡星河對著撿拾到包袱的巨斧碎片搗鼓一番。
一個時辰過去。
渡星河把係統召喚出來:【商城裡有能修複此物的物品可以兌換嗎?】
宮鬥係統:【沒有,宿主。】
渡星河:【難道就不能像修複我和皇帝感情一樣修複好它嗎?】
宮鬥係統:【不能,宿主。】
渡星河不死心:【宮鬥小說中經常有惡毒女配把主角的舞衣撕碎,想讓主角出醜,我的斧頭被撕碎了,宮鬥係統不應該幫幫我嗎?】
宮鬥係統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顯然,無論從哪個角度,它都沒能想明白寵妃的表演會需要用到斧頭。
局限,太局限了!
係統沒有回應,渡星河隻得放棄,重新投入到斧頭碎片的拚湊大業之中。
劍靈幸災樂禍:“煉器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
“你彆急,我還有辦法。”
“我且看看你能有什麼辦法。”
劍靈很快就知道她有什麼辦法了。
隻見渡星河將房門關上,鑽入星河宮中,滑鏟到滄衡子所住的西廂房中:“大師——”
滄衡子將珍藏的材料都擺成環狀,自己坐在圓圈中心,借助濃鬱的靈氣來打坐冥想感受每樣材料自帶的細微靈氣之分,透過此舉來提升自己對材料配比的敏感度。
他才剛進入狀態,就被一把異常歡快的聲音打斷。
金丹修士的高聲呼喚,嚇得他一哆嗦,心臟狂跳。
滄衡子怒氣衝衝地打開門,迎麵就見到他嫂子的徒弟一臉諂媚地看住自己:“你吼那麼大聲乾什麼!不知道我們器修很脆弱的嗎?你一嗓子差點把我的護體罡氣喊破!”
他好半晌才緩過來。
渡星河嘿嘿一笑,心虛道歉。
滄衡子覺得她有時嫌棄參水實在沒有道理——熟稔起來後,她對長輩的一些舉動酷似參水,心月才是這師門裡最端得住的那個。
他倒沒真的怪她,便道:“說吧,有什麼事。”
渡星河獻寶似的把包袱送到他麵前。
滄衡子打開一看:
“淬銀碎片……不是什麼寶貝,這也值得你特地拿到我的麵前來?”
他想起陛下。
陛下巴不得把私庫都向她敞開,由她予取予求,她能看得上這三瓜兩棗?不過碰到寶貝曉得往他這兒送倒是值得嘉獎,孩子心好。
下一秒,渡星河說:“我切磋時把彆人的法器打壞了,哥你能修好它嗎?”
滄衡子:……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有求於他時才想到他,還給他一兜子碎片?
把他剛才的感動還回來啊!
渡星河沒注意到他微妙的眼神,把今兒發生的事倒豆子一樣的說:“我試過學著你的手法來修複,發現能拚湊出原本的形狀,但法器靈性滯澀……”
她把自己前一個時辰的嘗試複述了一遍。
滄衡子越聽,臉色變幻萬千。
他作為煉器大師,當然聽得出渡星河修複法器時問題出在哪兒。
但,初次嘗試修複法器,居然隻出了這一個問題,就很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