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認自己很羨慕嬴荷華的幼年得以這般溫情。
嬴政見她直溜溜地盯著他,他記著扶蘇說她夢見過神龍的事情,脾性與從前大不相同。芷蘭宮的事情,她的行為舉止不像是鄭璃教出來的模樣。
畢竟他看見了這孩子最後看趙嘉的眼神,這絕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該有的目光。
她,似乎太像曾經的自己了。
眼下,嬴政看女兒抿著嘴,黑漆漆的眼珠子裡全含怯意,手裡小心翼翼地扯著他的袖子。她之前也沒這麼怕自己,他便更憂心她是否真的被趙嘉嚇著了?
“荷華當真無礙?”
夜風與雨將嬴政的目光與聲音混合著灌入了她的大腦,她的耳朵。
許梔覺得心口一陣刺痛,恰是玉板放置的位置。
這個河圖玉板像是有感應似的,之前那股力量也不知是從何而來,她在被趙嘉拎起來的時候都沒感受到半點疼痛。她的力氣也不知道為何突然這麼大,居然能真的捅進趙嘉腹部。
鮮血流到她手上的時候,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去捅人。她不是不害怕,而是無法表現害怕。
嬴政縱然很懷疑女兒所說的事情的真實性,他也很想知道趙嘉來芷蘭宮乾什麼,他本該當場就逼問趙嘉。但他沒有當著女兒這樣做。
此刻躬身在外的趙高心中小九九亦是這樣所想:韓非和李斯那次也是,隻要嬴荷華在場,他就不會在女兒麵前展現出狠厲與威嚴。這小公主真是不一般。
無論語絲如瀉,還是雨絲如斜,他是真的在安慰她。嬴政摸摸她的小臉,柔聲道:“無論發生了什麼,有寡人在。”
許梔在這一刻忽然很是動容。一種溫暖湧上心頭。
此刻他不是史書上冰冷的始皇帝的頭銜。
他隻是一個擔心女兒受傷的父親。
不論是她還是嬴荷華,她們隻想他能過好這一生。
她想阻止所有的背叛,擦去刀刃上不該有的鮮血。
首先是韓非與李斯。接著是鄭璃與趙姬,然後是趙嘉與燕丹,荊軻與高漸離,徐福……
——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史記秦始皇本紀》又載:“會暑,上轀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其臭。”
他自稱寡人。
到最後的“寡人”。
開場已是暗淡無光,悲劇草草的結局怎麼配得上他絢爛奪目的一生。
死後同鮑魚之肆。
身後名是殘暴之君。
她大抵是流淚了吧。
“父王。”許梔撐了起來,她把臉埋進他的臂彎,“我不要您當孤家寡人。荷華什麼都不怕。”
許梔咽下後麵的話,隻留玉板在她衣內的微光,夜風的聆聽。
(本章完)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