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下氣的去拉柳姨娘的手,卻被柳姨娘一把甩開,柳姨娘眼睛銳得像刀子,神色冷漠的福福身,“請東家自重。”
“依依……”老頭聲音乾癟癟的,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如今家裡出了這樣大的事,溫婉又懷孕,半點離不開你。既然你人都回來了——”
說話間,柳姨娘全然不聽溫老爹的王八念經,扭頭就走。
溫老爹話說了一半,聽的人卻已經不見,立在寒風中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罷罷罷,至少人回來了,他總算不至於獨木難支。
溫維明愁,程允章也愁。
一大早,元家三房的並母親身邊的趙管家拉著兩個馬車到了平縣。
一入平縣的地界,幾乎是馬不停蹄,驅車趕往義莊。
家中出了這樣大的事兒,程允章不好專權,隻能快馬加鞭往家裡送回急信,同時又花大價錢買了冰安置元敬的屍體,否則這天氣即使不熱,可元敬的屍身是從水裡撈出來的,早就泡發泡脹,很快將不成人形。
元家三房傾巢而出,三舅舅元以道,舅母賈氏、春姨娘,還有表兄元啟,外帶三房幾個仆人,以及母親派來的人,烏泱泱往義莊一站,再探頭一瞅地窖棺材裡元敬的屍體,好幾個人當堂變色,強忍嘔吐衝動。
元敬死了快十天,屍體自然不好看。
就算用冰堆砌在棺材附近,也難掩腥臭氣味。
更何況…屍體被分解後拋入河水裡,經過礫石等撞擊,儼然是一塊發臭稀爛的肉……
元以道和春姨娘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這一坨無法辨認的爛肉就是元敬,楊縣丞於心不忍的說道:“元三爺,經成衣坊的廖掌事辨認,這件衣裳是由你家六郎買走。繡娘也曾親自來認領衣裳,他袖子邊繡了一個‘元’字——”
春姨娘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穿了我兒的衣裳!”
“根據仵作判定,死者身量、年紀…都和你家六郎對得上!”縣丞拱了拱手,“元三爺,節哀順變。”
“不可能!我家六郎向來與人為善,怎會遭此下場!這個人絕對不是六郎!”
春姨娘不肯認,“這一堆爛肉,僅憑一件衣裳和仵作一番胡言亂語就認定這是我兒!我不信!老爺,咱請省城的仵作先生來!”
三房賈夫人往前湊了湊,隨後厭惡的捂住鼻子,這屍體被河水泡漲,被亂石撞毀,已經麵目全非,也難怪春姨娘不肯認屍。
“我記得…六郎後腰上有塊紅印。元啟,你去看看…這到底是不是你弟弟。”
元以道卻撥開元啟,“嘩”一聲掀開那堆爛肉上覆蓋的一層破碎布料——
有人忍不住,“嘔”了一聲,捂著嘴衝了出去。
賈夫人和元啟雙雙蹙眉,不動聲色的後退。
隻有春姨娘趴了上去,定睛一看,目眥欲裂,“嗷嗚”一嗓子…撲在棺材上嚎啕大哭起來!
嗯。大約是看到元敬後腰上那胎記了。
元以道的眼睛裡一下湧出了淚,“哐哐”兩下砸在棺材上,“兒啊兒啊”的叫了起來。
被擠兌到牆角的賈夫人和元啟顯得有些呆。
賈夫人癟癟嘴,試圖擠出兩滴淚來應付,奈何心中實在歡喜,五官抽成一團也沒能掉淚。
得哭啊。
不哭…元以道能記她一輩子。
要不乾嚎兩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