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贇的小女兒滿月宴第二日,廖贇就去了餘梁。
餘梁知縣王猛聽說後,趕緊迎了出來。
結果廖贇打聽了廖忠的住處,直接去了廖忠家。
廖忠家在餘梁北,住得是一間破舊的草房。
一靠進院子,就聽到屋裡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滿院子都飄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桑氏從窗欞看到院門外站著的白發老者,連忙迎了出來,“這位老先生,您這是?”
廖贇微微拱手,“敢問,廖忠,可是住在這裡?”
桑氏連忙綻開一個笑臉,熱情問道:“先生可是我們家大侄女請來的大夫?”
廖贇神色一滯,連忙回道:“不是,老夫廖贇。”
桑氏臉上的笑容瞬間沉了下去,冷著一張臉,乜斜著廖贇冷冷問道:“你來做什麼?是覺得我們家被你們害得還不夠慘是嗎?還是還銀子來了?”
廖贇臉色訕訕,“老夫,想來看看廖忠兄弟。”
“不用你假好心!要想看早就來了,何至於等到現在?你放心,你們家欠的銀子,大侄女早就替你們還清了。你趕緊走,我不想看到你!”
桑氏說著,就要關門。
廖贇身後的侍衛立刻伸手,撐住院門。
廖贇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後退一步,對桑氏說道:“裳兒給的那是她的心意,施兒和她娘欠得,理應由老夫來還。”
桑氏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還?怎麼還?你能讓我夫君恢複原先的康健?還是給我們一些銀子,好讓你自己得以心安?”
“廖忠有今日,那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彆人。我們也不需要你假好心,你趕緊走吧,彆再來了。”
兩人正爭執著,房門一響,一個披著襖子、瘦骨嶙峋的男子躬著身子,一邊咳一邊走了出來,“柱兒他娘,誰來了?”
桑氏偏著臉,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恨聲說道:“你出來做什麼?嗆了風又得喘一陣子,快回去!”
為了給廖忠治癆疾,廖華裳每隔一段時間就給他們送銀子過來。
也請了時大夫來給廖忠診過脈,開了方子。
時大夫的意思,也是身子虧得厲害,需得慢慢將養。
隻不過這病,天氣一冷,就會越發嚴重。
進了六月,天氣轉暖,廖忠才能從床上爬起來,幫著桑氏做些輕省的活計。
廖華裳也答應過桑氏,等南邊戰事一停,就派人送他們回鶴州。
鶴州天暖,更有利於廖忠的病情恢複。
可是回去了又怎樣?
憑他們家如今的情況,隻怕連大夫都請不起,更喝不起那昂貴的藥湯。
廖贇最終還是被請了進去。
這個家,真正的家徒四壁。
屋裡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床上那床厚厚的棉被,被麵已經漿洗得發了白。
廖贇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院子裡那幾盆衣裳,都是細棉布料,應是桑氏替人漿洗,換取一些報酬,維持生計。
桌頭的笸籮裡還放著未做完的衣裳,看布料也不是廖忠家能有的東西。
床頭一張褪了色的矮凳上,放著一隻粗瓷大碗,大碗底部還有殘留的黑色藥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