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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衛東一聽是專家,沒再說什麼。
這個年代‘專家’的名頭還沒臭大街,一提專家老百姓還是帶著對專業知識的敬畏。
但寧衛東心裡清楚,不管在哪個年代,這些所謂的專家都是良莠不齊,其中固然有為國為民的,也一定有濫竽充數的。
對於這個氣焰囂張的專家,寧衛東不好妄下定論,索性帶人走過去。
王凱旋則是往前搶了幾步,隔著幾米就叫道:“劉專家~劉專家~”打斷了對方在那裡大放厥詞。
劉專家回頭一看,沒給什麼好臉色:“王廠長,你來的正好。”
舍了那些年輕人,迎著寧衛東他們過來:“這到底怎麼回事?劉主任親自打電話,說咱們建了一個酒廠,讓我過來幫著看看,可你們搞的這是什麼?這能叫酒廠嗎?簡直亂彈琴!”
王凱旋腮幫子的肉抽了抽,勉強乾笑道:“劉專家,您先彆急,咱們有話慢慢說。”
劉專家“哼”了一聲。
王凱旋有些尷尬的看向寧衛東,他沒想到一切都好好的,今天本想在寧衛東麵前露臉,讓寧衛東看看他王胖子的能力。
沒成想,特麼出門沒看黃曆,臉沒露出來,把屁股露了。
偷眼看寧衛東的臉色,並沒有動怒,讓他鬆口氣,乾笑道:“劉專家,我給您介紹,這是我們領導,寧經理。”
劉專家微微詫異,看向寧衛東。
剛才他看寧衛東麵嫩,還以為是王凱旋身邊的跟班,沒想到這才是真正的大魚。
不過劉專家也沒給好臉色,依舊拉拉著打臉:“這位小同誌,你是廠子的上級?”
寧衛東眼睛微眯,這老東西倚老賣老,特麼同誌就同誌,還小同誌。
不過寧衛東也沒動怒,他隻是有些好奇,這人究竟怎麼回事。
要說是老學究,不懂得人情世故,但給人的感覺又不大像,剛才聽他說話的意思很有故意的成分。
寧衛東道:“我是,你這位老同誌有何指教?”
劉專家輕哼一聲:“指教不敢當,但你們這樣絕對不行!”
寧衛東倒也不著急,繼續向前邁步,走到設備和那些年輕工人麵前,淡淡道:“哦?怎麼不行?您倒是給說說。”
劉專家拄著拐棍,稍微有些跛腳,痛心疾首道:“釀酒有釀酒的規矩,古往今來哪有像你們這樣,把釀好的酒用活性炭過濾的,這簡直是胡鬨嘛!再說,我們國人喝慣了白酒,你搞這個什麼伏特加,賣給誰喝?這就是浪費公家的資源,你們這是犯罪!”
寧衛東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才幾句話對方就一頂大帽子扣下來。
把旁邊一些剛招進來的年輕人聽的一愣一愣的,不由十分擔心。
他們這些人都是回城青年,在家等安排工作,多的等了三年,少的也有幾個月。
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工作,他們最不希望廠子出問題。
可麵前說話的可是專家,難道還能說錯了~
寧衛東沒理會這位劉專家,轉身看向王凱旋:“王胖子,你擱哪找的專家?”
王凱旋異常尷尬,撓撓後腦勺,隻能乾笑。
他明白,寧衛東不是真讓他回答。
寧衛東轉又看向那位劉專家,既然對方不客氣,他也沒必要客氣:“劉專家,不要一上來就扣帽子,有話不會好好說嗎?還是我什麼時候得罪過你,還浪費國家資源,還犯罪!真是好大的口氣,合著你比法y還牛逼,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給我定罪了唄~”
劉專家沒想到,寧衛東一點麵子都不給他留。
他前幾年雖然吃了一點苦,他從來都不是硬骨頭,倒也沒有遭大罪,就在農村窩了幾年。
趕上前幾年的潮氣,他一下子又殺回來了,頂著老專家老乾部的名頭,到哪都要高看他一眼。
沒想到今天碰上寧衛東了。
“你~”劉專家大怒,捏著拐棍直往地上砸。
寧衛東繼續道:“你知道怎麼回事,就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的?把你叫來是讓你解決技術問題的,明白嗎?其他的問你了嗎?你就發表意見。還是你覺著自己水平高,上級領導都不如你……”
寧衛東吧啦吧啦一頓輸出,扣帽子,誰不會。
劉專家氣的臉色發青,跟他一起來的兩個人臉色也不大好看,不過這倆人還算識趣兒,看出寧衛東來頭不小,都沒敢說話。
寧衛東說完了,看向王凱旋:“胖子,人你弄來的,哪來兒的給我送哪去。”
“哎~”王凱旋連忙點頭應了一聲。
寧衛東又道:“對了,誰給你介紹的這人,打電話給我罵他,介紹的這什麼人。”
說完了寧衛東再次看向劉專家。
這老頭聽他下了逐客令,反而沒惱羞成怒,隻是嘿嘿一笑,招呼身邊倆人:“得了,既然人家下了逐客令,咱就走吧~”
完事沒說一句廢話,徑直向廠子外走去,甚至有些跛腳的左腿都矯健了一些。
寧衛東看著這老頭背影,眼睛微眯起來,覺著有些不對。
王凱旋連忙跟上去。
剛才寧衛東已經說了,讓他哪來的送哪去了,領導有命令肯定不能含糊。
而且這裡有胡八一在,他走了也不怕寧衛東抓瞎。
眼見幾人走了。
寧衛東上前到那些年輕工人麵前,咳嗽一聲道:“同誌們~我叫寧衛東……”
這是寧衛東第一次在工人麵前亮相,雖然剛才寧衛東已經表明身份,但他的年輕還是讓在場的人十分驚訝。
他們之中有比寧衛東年齡還大的。
做了簡短發言,讓廠裡這些人認識認識自己,寧衛東並沒有多說,很快叫人散了。
這時王凱旋也回來了。
寧衛東招呼胡八一和王凱旋一起去辦公室。
剛才把那個劉專家攆走了,痛快是痛快了,但問題沒解決,目前廠裡的設備調試還沒完成。
廠長辦公室在車間旁邊,過去是車間主任的辦公室,裡邊稍微收拾一下。
寧衛東進來,徑直坐到辦公桌後麵的椅子上。
胡八一和王凱旋跟進來,站在辦公桌對麵。
王凱旋先道:“領導,我……”
不等他往下說,寧衛東擺擺手:“現在不是進行自我批評的時候,要先解決問題。”
王凱旋一噎,話憋在嘴裡。
寧衛東道:“你先仔細說說,那個劉專家怎麼回事?”
剛才短暫的接觸,讓寧衛東覺著這個姓劉的專家不大對勁。
如果真這麼耿直,不懂人情世故,之前幾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王凱旋連忙道:“這人是通過楊紅旗找的,楊紅旗他大哥在輕工部上班,給介紹了這位劉專家,說是很有水平,可誰成想……”
寧衛東聽著,心裡也覺著蹊蹺,按說楊紅旗這個人也算是靠譜,他大哥更是他家挑大梁的。
遇上這種事,大不了推了,肯定不會隨便介紹一個不合適的人,這樣做非但討不到人情,還會得罪人。
也就是說,在楊紅旗大哥看來,這位劉專家是靠譜的。
可是為什麼剛才說話那麼不靠譜?
寧衛東靠在椅子背上,眯著眼睛思索,這裡邊肯定有問題。
難道有人想在背後給下絆子?
寧衛東思索著,伸手抓起電話:“喂,大軍,我是寧衛東……有個急事你辦一下,輕工部有個專家……對,你查一下這人什麼情況,家裡有什麼人……儘量快點,我等你信兒。”
打完電話,寧衛東暫時把這件事放下,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酒廠這邊的設備調試。
問王凱旋:“胖子,這個劉專家不成,有沒有備用方案?”
王凱旋忙道:“有,我還找了一個化工廠的技術員,專門負責過濾提純的,雖然不是酒廠的,但跟咱們這個對口,讓他過來看看?”
寧衛東點點頭,王凱旋的確是個辦事周全的。
平時不出意外看不出來,就是這種情況才能看出一個人的能力。
王凱旋不敢耽擱,立即去找人。
剩下寧衛東和胡八一。
寧衛東從兜裡拿出煙,丟給胡八一一根:“老胡,剛才那個劉專家,你看出什麼沒有?”
胡八一接住,拿出打火機點上,嚴肅道:“是有些奇怪,他好像故意惹怒咱們,急於抽身。”
寧衛東“哼”了一聲,心裡更篤定了。
從速聯回來,在火車上就是胡八一最先發現被人盯上了。
這次胡八一也有同感,說明這個劉專家十有八九有問題。
寧衛東吐出一口煙:“看來是有人不想讓咱的廠子順順當當開張啊~”
至於究竟是誰,寧衛東暫時也不知道。
這次他從速聯回來,產生了一些影響力,從黎援朝對待他的態度就能可見一斑。
這種影響力有正麵的,自然也有負麵的。
一定會有人看他不順眼。
而且這也不是寧衛東個人的問題,裡邊還涉及到趙家、王家,還有黎援朝的。
有朋友就有敵人,牽涉到他們的敵人,都可能隨手下個絆子。
具體怎麼回事,也不用猜謎,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從劉專家身上下手。
不過還得等張大軍那邊把劉專家的情況查清楚再說。
……
晚上,寧衛東回到大雜院。
白天去酒廠,雖然出了個小插曲,但並不影響大局。
總的來說,王凱旋的工作還是相當值得肯定的,酒廠的大框架已經搭建完成,接下來就是細節問題。
如果一切順利,最多一個月就能出酒。
下午下班,寧衛東跟趙如意碰見,倆人在外邊吃的,吃完飯去看電影,完事送趙如意回去,寧衛東再回到大雜院已經快九點了。
今晚上陰天,沒有一點月光。
晚上臨天黑的時候,稀稀落落的飄起雪花,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雪下的不大,落在地上隻有薄薄一層。
寧衛東把車停在馬路邊,踩著雪順胡同回家。
剛進大雜院的大門,正要往東跨院拐,就迎麵碰上路大爺從跨院出來。
“衛東~”路大爺連忙把他叫住:“我剛上你家去。”
寧衛東停下來道:“路大爺,您有事兒?”
路大爺道:“也沒什麼事兒,這不是小雪麼,多虧你給送醫院了,想謝謝你。”
寧衛東擺擺手:“瞧您說的,咱們是老街坊,搭把手的事兒,還謝啥~那個,小雪同誌好些沒?”
路大爺道:“沒事了,今天打完了吊針就回家來了。”
寧衛東道:“沒事就好,您也甭客氣了,我先回去了。”
路大爺張了張嘴,卻是有話沒說出來,寧衛東已經進了月亮門。
他想了想,索性先回家去。
一進屋路大媽就問:“寧衛東還沒回來?”
路大爺跺了跺鞋上的雪:“回來了,剛在門口碰見。”
路大媽道:“回來了你咋沒給叫家來?”
路大爺無奈道:“嗐~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張嘴麼~”
路大媽撇撇嘴。
這時候,聽到外屋的動靜,龔小雪從裡屋出來:“大姨,大姨夫~”
雖然打過針退燒了,但龔小雪仍臉蛋蒼白,有一種病態的美。
路大媽道:“你咋還起來了,上屋躺著去,還沒好利索呢~”
龔小雪道:“我沒事了,大姨。”走過來做到路大媽身邊,看向路大爺:“剛才我聽說那位寧同誌回來了?”
路大爺道:“剛回來。”
龔小雪道:“大姨夫,我想去謝謝他,他家住在哪兒屋?”
路大媽道:“今天就算了吧~都這時候了,黑燈瞎火的,你身子還不爽利。”
龔小雪想了想,自個還沒好利索,帶著病上門的確不合適,也隻好作罷了。
路大媽卻順嘴道:“可惜,寧家小子有對象了,要不然他的個頭長相……”
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妥,又自個刹住了。
龔小雪卻詫異道:“我聽大姨夫說,寧同誌才二十一,就結婚了?”
路大爺瞅了自家婆娘一眼,虧得龔小雪是路大媽娘家外甥女,要不然這話聽人耳朵裡怕是不大高興。
“還沒結婚,但也定了。”路大爺敷衍回答,其實他也知道路大媽的想法。
如果寧衛東沒定親,跟龔小雪說得上是郎才女貌。
以寧衛東的能耐,倆人要是談朋友,龔小雪那點事兒完全不是問題。
可惜沒有如果。
而且寧衛東那媳婦,不僅長的明媚大氣,聽說家裡也了不得。
龔小雪抿了抿蒼白的嘴唇,問道:“大姨夫,您真覺著那位寧同誌能解決我的問題?”
路大爺道:“那肯定啊~你這點事兒對於寧衛東來說根本不叫事兒,就看他肯不肯給出力。”
龔小雪抿了抿唇,陷入了思索。
一旁的路大媽道:“小雪啊,你也彆想太多,先把身子養好了再說。”
龔小雪“嗯”了一聲,腦子裡不由得又浮現出那個在有些模糊的高大身影。
她之前發著高燒,雖然見到了寧衛東卻沒什麼印象了,隻記著是一個非常高大,開著轎車的小夥子。
……
另一頭,寧衛東回到家。
進屋先點爐子。
雖然白鳳玉早就回來了,但總給他點爐子,讓人看見好說不好聽。
飯也吃完了,寧衛東點上爐子,正準備燒一壺水,等下洗洗腳就躺下了。
恰在這個時候,外邊傳來自行車的動靜,跟著就是敲門聲和張大軍的聲音:“領導,在家沒~”
寧衛東應了一聲,讓張大軍進來。
張大軍帶著棕色植絨的棉帽子,身上披著藍色軍大衣,推門進來。
寧衛東情知張大軍這個時候過來,一定是上午讓他查的東西有結果了,倒也不急著問,讓他坐下,喝口熱水。
穩當穩當,兩人才說起正事。
張大軍吧啦吧啦,把查到的劉專家的情況說了一遍,末了道:“領導,大概就是這個情況。”
寧衛東點點頭,心說果然如此。
根據張大軍的調查,劉專家這個人為人處世相當老道,上上下下的口碑也很好,根本不是那種不懂人情世故,腦子灌了混凝土的老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