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籠罩大地。
蓉園彆墅燈火通明,一股濃鬱的奶香從廚房蔓延出來。時柒站在烤箱前,盯著那串紅色的倒計時數字出了神。
他說他不需要孩子了。
骨髓細胞換一個奶油蛋糕。
回來的路上時柒很茫然,心裡也很忐忑。
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不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什麼。就像結婚的時候簽訂了具有法律條款的契約,協議到期他卻反悔。她不同意續約,他就拿沈曼等人要挾她。她妥協回了蓉園,沒有像從前那般迎合他,他就說再做兩年陸太太,做完就放她走。她又點頭了,做著做著他又說要個孩子。
他到底想要什麼?
也許他什麼都不想要。
他站得太高,心情愉悅的閾值也拔高了,花錢購物等尋常事已經無法令他開心。見她惶恐擔憂,見她從一開始的反抗倔強,慢慢在他手裡低頭臣服,說穿了就是拿她取樂。
“叮!”
烤箱數字歸零。
清脆的提示音令時柒恍惚回過神,她雙目空洞了數秒鐘,一隻手顧著去打開烤箱的門,一隻手去拿加厚手套,動作淩亂之際手背碰到了滾燙的烤盤,好像有點疼。
管家這時拿著打發好的奶油進來,見她紅腫起來的皮膚,連忙放下東西拉著她往水池邊走,打開水龍頭,用冷水衝洗:“我馬上去拿燙傷的藥膏。”
“沒關係陸叔。”
“都要脫皮了怎麼會沒關係?我剛剛應該早點進來的,應該我去拿蛋糕胚。”管家自責又心疼,“您再衝一會兒水,我去拿藥。”
時柒點了點頭。
管家走的時候多看了她幾眼,見她盯著水槽失神。這一個多月來她在很努力地調理身體,白天看西醫,晚上喝中藥,不知道是不是補藥吃太多了,她總是發呆,跟她說話有時也要多重複幾遍她才能聽見。
以前她不是這樣的。
蓉園彆墅處處都是她悅耳的聲音。
她會打理好一切,說陸叔後院花架的多肉我都澆過水了,您拿一盆放淮年的辦公桌上去吧,我新養的香水百合也開得很好,也給淮年的房間放一枝,他工作忙很累,百合凝神靜氣能讓他晚上睡得更好。
她性格很開朗,天生的樂觀,仿佛什麼事兒到了她跟前都不是事,今天糟糕的心情睡一覺起來統統忘掉。每次空閒的時候,就帶著家裡的傭人們一起玩紙牌遊戲,輸了算她的,贏了就算傭人們賺到的福利。
隔壁鄰居林氏夫婦也很喜歡請她過去吃飯,秋天的時候她會去林家彆墅院子摘黃色的銀杏葉,拿回來做成漂亮的標本,框裱在相冊裡做裝飾品。
走過來,跑過去。
處處都是她靈動的身影。
最近她就跟掉了魂兒似的,時常停頓,猶如老舊的碟片斷續地卡碟。以前那麼怕疼,上馬術課摔一跤都掉眼淚,現在手被烤盤燙出水泡都沒什麼表情。
夜色漸深。
時柒捧著剛做好的奶油蛋糕進到餐廳,望了眼牆上的鐘表,剛過九點。她往客廳那邊走,沙發上放著陸淮年那本還未看完的書,人卻沒在。
貓咪從落地窗縫鑽了進來。
軟綿綿叫了幾聲。
她尋聲望去,見露天陽台上男人黑色的身形輪廓。時柒徐徐走去,離近了,聽見他講電話的聲音:“嗯,我明天去機場接你。”
陸淮年掛了電話。
轉身側眸,看見站在玻璃門旁的時柒。在他視線落過去的那一秒鐘,她臉上顯然有了慌張,連忙解釋:“我沒有偷聽你通電話,我剛走過來。”
她怕他。
準確來說是害怕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