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文第一次見到西爾維亞露出這樣的表情。
在龍的瞳孔裡,來自高空的少女如同天使一般從天而降,更是難能可貴地在出現第一刻沒有對此刻人間地獄一般的情景驚慌害怕,而是立刻出言製止她所看到的場景。
巨龍身邊站著一位拿著槍的西爾維亞。
——究竟是西爾維亞想要殺龍,還是龍將要吃掉西爾維亞?
托奈莉當然看不清楚,但她明白,無論接下來要發生的哪一個悲慘的場景,她都不願意看到其發生。
阿爾文是逐漸意識到自己生活的環境和所有普通的青少年是不一樣的。
這顆星球並不龐大,其上卻隻有他們一家生活在這裡;這間房屋並不寬敞,其間也隻有他們幾個生活在這裡。
空洞而孤寂,日複一日地生長,這就是它一直以為的生活。
在它的世界裡,每個人似乎都是這麼清醒又狼狽地活著的。
西爾維亞是如此,賈維斯是如此,那麼一直生活在他們身旁的自己又怎麼會不是如此呢?
——但它仍然發現了。
或許是在種族傳承的記憶解鎖以後,又或許是在某一次它摸到了它新生的犄角以後,也可能在它從書中精美的風景裡窺見了同族在林間靈巧的身姿以後,它就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說不上來的怪異。
它當時不懂,隻覺得割裂。
書本中的真理與現實一地雞毛的割裂感。
那種感覺其實並不疼痛讓它感覺致命,而是如同一根卡在喉嚨裡的魚刺一般,上不去也下不來,隻有帶有酸痛的癢意帶著一點點滲出的血液伴隨著漫長的炎症。
而現在它有點明白了,那本質上是它這樣的非人之物在人群中的一直離群居所的孤獨。
西爾維亞帶著托奈莉向它走來。
它的身體被西爾維亞的能量劍刺穿了,即使這傷口並不致命也沒有傷到要害,但它仍然覺得自己像是被釘穿在地上一樣。
從身體中流出的金色血液和地上的沙石與岩漿混合在一起,緩緩淌過地上裂開的溝溝壑壑,沾到了它朋友曾經的屍體上,也沾到了靠近它的西爾維亞的靴子上。
那雙靴子。
這是現在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阿爾文唯一能看到,也是唯一敢看到的東西。
黑色的長筒靴嚴絲合縫地包裹至主人的小腿,其上是穿戴得整整齊齊的黑色長褲和白色襯衫。
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形象。
它從來沒見過西爾維亞換過衣服。除了在實驗室裡會穿上那件皺巴巴的白色實驗服以外,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她似乎都是這一套穿搭。
黑白色的搭配,讓她像一個會出現在所有人身旁的褪色的幽靈。
差點被這個比喻逗笑的阿爾文掙紮著咳嗽了幾下。
這讓旁邊的西爾維亞開始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