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開始的混亂過後,人類其實還是在無窮無儘的死亡與恐懼中,找到了能夠夾縫生存的方法。
血月高升。
在這個沒有了白晝的世界,曾經德高望重卻仍年富力強的宰相在逃難路上暫時整合了幾家的資源,組成了一支能夠暫時聽從他指揮的“軍隊”。
他在第一時間下達了“築牆”的命令,之後憑借這一堵高大而厚實的城牆,在家族的力量和招募流民的幫助下,他們抵抗住了一波又一波喪屍的襲擊。
暫時在這塊曾經富饒萬分的土地上有了一個可喘息的地方。
但他很清楚這隻是暫時的。
血月升起後,世界一切規則發生了劇變,曾經漸漸固化的階級被再次打亂。文明和秩序在新的世界裡毫無用處,寫滿文墨的書本現在都不如一塊可果腹的饅頭來得有價值。
這不應該。
這當然不應該。
從幼時便一直讀著聖賢書長大的宰相,究其一生幾乎都是孔孟之道標準的踐行者。他自己出身於書香門第、世家貴胄,就連妻子也自幼飽讀詩書、是曾經才名冠絕京華的大家閨秀,他甚至還想做主將自己唯一的女兒嫁入了皇家,讓她去做那母儀天下的皇後。
他是封建社會下最典型不過的衛道士。
可是比起其他人來說,他又因為做了幾十年家族的族長和十多年皇家的宰相,在官場浸潤了太長太長的時日,因此比彆人多了一份圓滑與清醒。
他自然知道僅憑一個“禮”字不能解釋世上所有的事情、不能教化天下所有的人類。他終有一天會遇到隻有用拳頭——這種人類最與生俱來的天賦——才能渡過難關的時候。
比如現在。
臨時建成的圍牆完全不足以讓他們能夠安心地繁衍生息,在最開始指揮一部分人擊退追趕最緊的幾波喪屍後,他立刻同其他彙合的將領們做決定帶領剩下的人類後撤占領了一座僻靜的村莊。
這個本來就很偏僻幾乎無人生存的村莊在這一天迎來了生命中的第二春。
一切幾乎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一部分人負責放哨,一部分人負責巡邏(當然是在牆內),卻有更多的人在乖乖乾活的同時選擇冷眼旁觀他的領導,估計是想在暫時安全後觀望他的能力,以此評價他能否成為他(或她)的上司。
對此,他的評價是——“愚蠢至極,不可救藥!”
一直在官場上八風不動的林宰相在暫時居住的房屋裡每天不為人知地按三餐痛斥這群無組織無紀律的遊民。
在馬上要亡國滅種的當下,究竟是什麼人還能夠起這種無意義的爭鬥之心?
精神壓力一直很大的宰相從未有過如此暴躁的時候,但是這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是你每天一睜眼就得開始處理各種矛盾、安排所有措施,要調解來自五湖四海甚至語言不通的一群各有各脾氣的人,你也無法保持安貧樂道的心態。
在他身邊站著的青年後輩無奈地讓這位老人消消氣,他們沒有時間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口舌之爭之上。
“畢竟先辦正事要緊。”
他們當然沒有時間,活人聚居的味道著實過於濃鬱,眼看著前來追獵的行屍越來越多,他們卻缺乏足夠的武力支持。
簡單來說,就是殺死的行屍數量要遠少於接著趕來的。
“具體情況。”
青年歎了一口氣,他開始彙報昨天收集的信息。
“部分村外布設的障礙已經被攻陷,按照這個情況,這個村子可能隻能再堅持五天時間。”
五天,何其短暫。
而這還是隻考慮行屍攻城的情況下做出的判斷。
他們沒有糧食——現如今沒有農人也沒有農田,除了逃難時有人往自家包裹裡塞的那點三瓜兩棗之外,他們幾乎一無所有。
種在田地裡的米稻倒是有,全國都有。隻是誰都不敢提出要進去收獲。
誰知道那裡麵有些什麼東西在遊蕩?
老人拿出堆在一邊的地圖,展開,上麵畫著亂七八糟的線條。
他指向其中一個圓圈圈住的地名,那是幾乎所有上層貴族都知道的一個地名。
“這裡是京郊,地廣人稀,而且有足夠多的屋子。行屍可能會多些,但是不會有這邊的數量多。最重要的是——”
他湊近了一點身邊的青年,“這裡會有糧食。”
很多很多的糧食。
青年沒有詢問原因,他直接記下了接下來的行動綱領——至於具體計劃他還需要和幾位一起逃難的將領們溝通。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老人沒有那個爭權奪利的心思。
他一邊構思著接下來的安排,一邊開始詢問旁邊站著的後輩今天要處理的事情。
“昨天夜裡有多少人逃來?”
“十三人,八個成年男性,兩個成年女性,和三個小孩。”
“都按規定檢查過了吧?”
“是的,已經按照規定嚴格進行了檢查,確保他們都是健康人,無感染者。”
“現在咱們有多少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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