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是一場雙方實力極不均衡的較量。
喪屍們沒有心智誠然沒有擁有像人類那樣的靈活性與能夠隨機應變的能力,但在這樣一場沒有榮耀、沒有名利可言的戰爭中,悍不畏死、鐵齒銅牙似乎才是取得勝利最好的武器。
剝脫了權力、名望、身份、地位這些文明賦予人類的外皮,雙方分彆代表著世界上最優秀的兩個種族用牙齒與手指決定著這世界接下來的命運。
活人與死人,要如何爭鋒?
這個問題早在第一天練兵的時候李將軍就已經開始思考了。
主君在蠻橫地卸了所有人的裝備後就把他和一些好友(好吧,還有一些他的政敵)、一群身體素質還可以(但基本都目不識丁)的兵士都丟到了一處空地、一塊名副其實的絕佳練兵場地。
他開始莫名其妙地掌兵,心裡卻是一頭霧水。他是誰?他要做什麼?他為什麼要來到這裡?
國之大者,在祀與戎。
……祭祀,一看這位城主大概是不會做的(畢竟他私下裡也猜這位主君是仙人來著);那麼,剩下的一件大事不就是兵戈了嗎?
他又如何敢私自做主這樣大的事情呢?惴惴不安地練了兩天兵後他終於忍不住向同僚開始打聽這位城主的用意。畢竟臣子喜歡做的結黨營私,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為了揣度上頭的心意。
他要把這兵練到什麼程度?去打誰?主將喜歡什麼風格、他想要用這支軍隊做些什麼?
開小會的眾將士一臉無語地看著他,還是有一個好心的將軍提醒了他一句:“將軍沒看主君下發的手冊嗎?”
哦哦哦~
他恍然大悟,然後理直氣壯:“字多沒看。”
不看君主給的戰帖難道不是武將一直以來的優良傳統嗎?少看少做,多做多錯。而且他才懶得在那些華麗辭藻裡揣度上頭那些彎彎曲曲彆彆扭扭的用意。
——那不都是軍師的活兒嗎?
“……”
他的同僚都被這人無語了一下,一邊想著“什麼超絕鈍感力,難道這就是這人一直走狗屎運沒被擼下來的原因”一邊趕快讓他回去翻閱那本手冊。
“練兵越強越好,越快越好。”
“為什麼?我們要打誰啊?”
推搡之間,他對那位主將問了一句話。天知道這隻不過是一句詢問對手的普通話語,但卻成功讓剛才熱熱鬨鬨的會議室裡冷卻了下來。
沒有人說話,大家的臉色都陰沉的很一致。家鄉來自天南海北、政見更是不少人風馬牛不相及的一群人第一次如此統一地做一件事,他們心中不少人有了答案,也有不少人正在自欺欺人。
但他們都明白一件事。
“李兄,我們的對手其實諸位早已心知肚明,”他們麵麵相覷,一個人站出來麵帶苦笑感覺不知要如何向他解釋。
他認得他,這人也姓李,是一支強大隊伍的首領,手下最出名的就是那對堪稱強悍的奇異者雙子,一冰一火,劍術精妙絕倫。
明明感覺不過是白麵書生,卻一身鐵血之氣。他繼續開口:“根據可靠情報,敵人,就是我們曾經的陛下,他所率領的活死人軍團。”
不管王權在末世裡倒塌得如何快,也不提皇宮裡現在珠寶散落一地、怪物遍地行走的現狀,即使在短短幾月間飽受蹂躪的民眾心裡王族都是一群該上斷頭台的失德者,但他們畢竟在封建王朝中土生土長,對官員與帝王的敬畏可謂是與生俱來。
因此儘管他們這些將領早就在幾月的練兵中瘋狂洗腦他們改換門庭、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真的到了戰場上將軍們心裡還是在不斷地打鼓。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所有人心裡都有這樣一個問題,可是沒有人敢問出口,隻能在深夜夢到軍隊嘩變驚醒後再氣衝衝地起床緊急集合(“所有人,再圍山坡跑步十裡!”)。
抱著這樣一種把腦袋揣懷裡的心情,各位將領按照會議上安排好的那樣各自率領部將士兵安排到正確的位置。
在聽到對麵穿著龍袍、舉起天子劍的皇帝發出的宣言時,他們更是臉色煞白、冷汗津津。
一旦有一個人喊著“君父”離開了隊伍,不說這場戰爭的勝敗,他的人頭估計是一定要落地了的。
出乎他們意料的,沒有一個人動。數千萬名堅毅的士兵身著鎧甲、手持長槍,一動不動地站在著稍有些料峭的寒風中,沉默而堅決地抵抗著帝王的呼喚。
像一座山。
那些華貴的、古老的以至於行將腐朽的東西在這樣的民眾麵前化作了一塊墓碑,這千萬名“低賤的”、“毫無學識的”、“不尊教化”的百姓直立起他們的脊骨,頂天立地地站在了皇權的麵前,如同所有前來參加葬禮的賓客在這已然入土的屍體麵前表達最後的致意。
普天之下,不再莫非王土;率土之濱,不再莫非王臣。
無人應答。
寒風裹挾著他們的意誌向遠處死去的皇帝吹去,而那沉溺於權力與皇權的帝王依舊不肯蘇醒。他不明白是什麼塑造了他們——這群如同綿羊一般叫一聲就會蜂擁而至的、沒有大腦隻會逆來順受活著的百姓——讓他們能夠記得自己的名字,能夠開始反抗權威,能夠讓他們憑借自己的脊梁骨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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