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西維自覺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者,但在某些堪稱命運的捉弄裡,有時也會為此感到難以置信。
比如說,現在。
“……你認真的?”
半晌沒聽到回應的托奈莉在通訊的另一頭忍不住在心裡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就算不以她對西維的了解,這句話也已經完全展示了西維現在糟糕的心情。
剛才快樂且得意地隨便掛彆人電話的報應這麼快就降臨在了自己頭上,現世報來得如此之快簡直讓西維仿佛感覺自己放出去的回旋鏢又紮到了自己的膝蓋。
而另一邊,其實托奈莉自己也對西維這樣的回答毫不意外。
她忐忑地擦著頭上根本沒有滲出的冷汗——上天啊,在西維麵前之間忤逆她這種行為全銀河估計都沒多少人能做到——預感自己的行為一定會觸怒西維。
但她顯然不能總是按照西維的想法行事——畢竟她和西維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當她察覺到自己和西維的三觀出現不可調和的分歧時,她就必須做出選擇。
而這一次,她依舊選擇了按照自己心意行事。
“西維你聽我說,我並不是想離開你或者……打算跟你對著乾。我隻是想留在這裡為這些人做些什麼,我覺得我可以為他們做點什麼——他們隻是誕生的形式與我們不同,但並不代表他們就全然是我們的敵人。”
托奈莉換了一種策略,又或者她此時說出的是實打實的心裡話,她一點也不想和西維相互爭吵、也不想讓她們之間留下什麼不好的記憶。
她隻是必須去做某些她覺得自己應該去做的事情,就像她曾經願意背離她的家鄉不遠萬裡來到西維身邊一樣,就像西維曾經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鑿開命運的縫隙將她送出牢籠一樣。
通訊的另一邊西維的語氣直接冷了下來,她不習慣有人反對她的這種感覺——畢竟大多時候她都是正確的那一個,而少部分她也完全有能力將錯誤扭轉為正確——因此她甚至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對這種意料之外的忤逆究竟有多麼排斥。
很多時候她都可以用大量的數據、連珠炮彈似的分析將反對者的意見毫不留情地全部駁回,而她隻需要一邊全神貫注地完成她的想法再將那個被她打上“蠢貨”印記的家夥扭頭瞬間忘掉。
但這次很不一樣。
她感到自己的頭腦突然昏昏沉沉,那些曾經如同本能般的話術突然就那麼變得生澀、卡在了她的喉嚨裡,又像是墜了鉛壓得她的舌頭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她開始變得憤怒、變得刻薄且故意讓自己顯得居高臨下,她知道這些話不過隻能起到在對方衝動情緒上火上澆油的作用,與她崇尚的理性可謂是南轅北轍。
可是她此刻根本無法控製自己,那些她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說出的字眼就這樣爭先恐後地從她的唇齒之間湧出,化作一把尖刀狠狠紮在了心裡——
“哈?我們偉大的聖托奈莉又在那群智商低下的恐怖分子堆裡找到了什麼寶貝?一群衣衫襤褸跑來跑去專門用來演你得到你同情心的小鬼?一些遭受戰亂與政府腐敗之苦的窮苦生命相互扶持在汙泥裡開出生命的花?”
錯誤!(wrong!)
“拜托,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世界不是你上學讀書的象牙塔,他們不是你那群純真可愛到新鮮的大腦沒有一絲褶皺的同學!他們從出生開始就深陷戰爭的泥潭,直到現在他們也沒有品嘗過和平的滋味。他們大多都來自於這國家六城之外,甚至連一個完整接受過義務教育的人都沒有!”
錯誤!!(wrong!!)
“而你,你在那裡究竟又能夠做些什麼?”
完全錯誤!!!(wrong!!!)
她不知不覺間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從她的大腦快速消褪了下去,又有另外一種躥上了她的脊梁,讓她感到無比的恐慌。
她甚至想立刻摔開手中的通訊儀,不要再聽到她的聲音、不要再聽到她的詞句、不要再搭理她的回應,不要、不要……
在可怕的沉默中,托奈莉平靜的聲音從另外一端傳來,“西維,你還在嗎?”
她在電話的另一頭靜靜地聽完了西維氣急敗壞的這些話,並不在意西維突然暴躁起來的態度,因為她心知肚明這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客觀真實的真相——即使他們似乎並不好聽。
但她也還是決定這麼做,因為——
“教育。”
西維的呼吸一滯。
“正因為在第一次寰宇戰爭之後,他們被流放至在第一旋臂的中部,我們甚至建立一條五百光年寬的隔離帶將所有矽基生物與我們絕對地間隔開來。大部分恒星被摧毀,宇宙文明的發展因此在那裡得到了絕對停滯。
我們做了這些當做懲罰,而這更加間接推動了第二次寰宇戰爭的開始。”
就像故事書中能讓人脫下棉襖的永遠不是寒風而是太陽的溫暖,就像能夠讓人熱淚盈眶的永遠不是因為憎恨而是無比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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