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也有人這麼問過她這個問題。
——“這樣對她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金發藍眼的警長看著女孩離去的身影,在一次分彆時忍不住叫住了西爾維亞。
微風順著空氣的流動將這樣細膩的擔憂送入她的耳畔,卻一點都不能在她的心裡留下漣漪。
不管世俗人是如何對待婚姻與愛情,對於西爾維亞來說,這二者都是彆無二致地一般愚蠢。
這或許不是她的錯——對她這個十四歲就寂滅了自己的宇宙、乘著飛船逃到另一個維度的“神”來說,談及人類之間那脆如蛛絲般的感情似乎隻能得到她的嘲笑。
但在她數幾十年如一日毫不在意地踐踏彆人的心意之後受到旁人同樣的對待這也似乎沒什麼可指摘的地方。
但阿爾弗雷德不一樣,除了那些傳言中瘋狂的、淩厲的、危險的那一麵之外,他似乎比旁人更加有幸地稍微靠近了一點這個人的本質,即使並不深刻但也足夠讓他察覺出來一些什麼東西——
疲倦。
即使西爾維亞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麵前露出一絲一毫的頹勢,但靠近一點西爾維亞之後他卻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如同來自靈魂深處一般的深深倦怠。
這種對世界的倦意化作厭惡以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用了過於漫長的歲月沉澱在了她陰沉的眼眸裡,甚至因此而築起一堵無法讓人窺探的絕壁高牆。
——這是曾經他在很多自殺者眼中所看見的東西。
他話語中問的是托奈莉的事情,但眼眸卻一直沒有離開過西爾維亞。
即使她自己從未承認,即使可能她自己從未察覺……但他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人因為這一時的錯誤而導致永恒的不幸。
大概是他的語氣實在是太過誠懇——甚至遠遠超過了他道德綁架她前來這顆星球拯救世界的語氣,這讓西爾維亞難得產生了一點點好奇心。
她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在如同永恒一般的三個係統秒之後,他看到她微微開口、輕輕地說,
“沒事的。”
——因為那孩子會原諒我的。即使是最無可挽回的錯誤,即使是最不能原諒的傷害,但是那孩子總會在生氣之後依舊流著眼淚小心地跟在她身後。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似乎永遠都沒有自己的底線、永遠都不會真正同旁人生氣、永遠被傷害也依舊會努力對其他人露出微笑。
『所以沒關係的。』
她對待感情正如薇莉安娜現在所質問的那樣,她將它視作生命的病毒、人格的錯誤、靈魂上不應該存在的汙穢。她妄想著有朝一日她能真正狠下心腸將它如同毒素一般永遠地排出體外,卻……不知為何一直都沒能真的成功。
她的回答堪稱輕描淡寫,但阿爾弗雷德在這個溫暖的下午卻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他因此不發一言地看著她轉身離去,如同這場莫名其妙的對話從來沒有發生過、也從來沒有對她產生過什麼影響一樣。
但隻有他知道——又或者西爾維亞其實也心知肚明——此刻正有一個虛無的空洞在她的心臟處慢慢擴大,它無聲無息,卻震耳欲聾。
『我卻聽見夜晚在我的骨縫裡慟哭,它稠濃的淚水發狂,尖聲說有什麼永遠離開了。』
當東方的第一縷陽光悄然躍出地平線,金黃色的光輝灑滿了靜謐的婚禮現場。此刻,不遠處一座古老的西式教堂正按照婚禮策劃師的安排鐘聲悠揚,厚重的聲響高調地宣布著一場盛大的婚禮即將開始。
婚禮的現場布置得如同童話世界一般。潔白的帳篷下,鮮花和飄帶裝點著每一個角落,彩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來自五湖四海不請自來的賓客們穿著各式各樣的禮服,拿著酒杯和小蛋糕,對著彼此假裝著歡聲笑語,而女士們提著紛紛裙擺在草坪上相互祝福,場麵異常熱鬨。
隻是這份熱鬨一點都沒有感染到現在的婚禮主角。
西維從來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第二天就要站在那裡完成婚禮的人,卻足足在自己的房間端坐了整整一個晚上。她罕見地什麼也沒做,隻是用手指一直摩挲著戒指內側的刻痕、一直一直就這麼等到了夜色漸微、遠方天明。
她的視線從遠方的婚禮場地處收回,略帶困惑地轉回到她手中的物件之上——
在那枚銀白而圓潤的戒指背後,並沒有如這裡每一對新人一樣鐫刻下他們彼此的姓名,西維當時選擇的僅僅隻有兩個單詞,“aorfati”。
——“愛你的命運”。
音樂響起,花費大價錢請來的樂隊開始在總指揮的起手下演奏起他們的第一支迎賓音樂——《d大調卡農》。
西維在麵前寬敞的落地窗前緩緩起身,走近,她望著樓下遠處人來人往的婚禮現場,似乎想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尋找什麼人的身影,卻又忍不住下意識用力捏著那枚銀白的戒指——那種仿佛有什麼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的感覺撞地她心臟似乎都開始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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