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夫人的舉動如同一顆巨石投入本就風波不寧的湖麵,激起了層層漣漪。
兩日後,她以數千兩白銀買空了整個人市驅口的消息,再次震驚了廬州城上下,成為城中飯後茶餘的熱議焦點。
城中大到蒙古貴族,小到驅口流民,皆對此事議論紛紛,有的感激涕零,有的不屑一顧,也有的仇富心態作祟,但無一不對華家家底的雄厚表示驚歎。
華家究竟還有多少財富?這些白銀又是從何而來?一時間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但整個天下隻有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以及這些白銀究竟是什麼東西。
……
兩日之後,廬州城城西。
廬州城西邊此時正在被瘟疫肆虐,慘絕人寰的景象如同腫瘤一般在城西快速擴張。
城西這片原本還算富饒的地區此時除了流民再無其他人,居住在此的商賈貴人也早就舉家搬離,將自家大宅低價掛牌出售,深怕感染瘟疫突遭橫禍。
城西的大街小巷彌漫著死亡的氣息,陰沉而壓抑。街頭巷尾流民們橫七豎八地躺著,但哪怕是流民,也會把身患瘟疫的流民視為更低一等的畜生,把這患病的從流民聚集地中驅逐出去。
流民中傳播的瘟疫很好辨認,因為這種瘟疫會讓人的皮膚上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暗黑色,上麵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黑斑和腫塊,這些黑斑和腫塊又硬又疼,仿佛惡鬼在他們身上留下的印記。
而被驅逐後的患病流民隻能孤苦伶仃地尋找一片角落,無力地癱倒在地上,他們痛苦地呻吟著,卻無人能施以援手。
這些流民被苛捐雜稅層層剝削,逃命時還要被官兵強盜燒殺劫掠,渾身上下除了一具瀕臨死亡的肉身,再無其他任何價值。
流民早已無錢去看病,隻能在默默煎熬等死。
街道上屍體無人收殮,堆積如山,腐臭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饑餓與疾病相伴,成百上千的流民死亡讓瘟疫的蔓延更加肆無忌憚。
常人置身其中,猶如行走在人間地獄。
……
“媽媽,莉亞好難受”
在城西一個用樹木破布搭建起來的小草棚裡,一位年輕的婦人溫柔地抱著懷中的女兒,婦人懷中小女孩艱難地發出聲音,聲若蚊蠅,她的小手緊緊抓著婦人殘破的衣角,眼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婦人輕輕地撫摸著小女孩的額頭,她的手指粗糙卻充滿了溫暖。
婦人儘力掩飾自己的疲倦和焦慮,溫柔地說道:“莉亞乖,你把這碗粥喝下填些肚子,媽媽就去找大夫開藥,等媽媽回來給你煮藥湯,你喝下後肯定會好起來的。”
母女身旁,一個瓷碗內煮著一些稀米,這是婦人千辛萬苦才從那些大戶人家的家仆手上換來的。稀薄的米湯在火光中搖曳,散發出微弱的熱氣,卻也給了她們一絲溫暖。
小女孩聽到娘親要去找大夫,小臉上的蒼白頓時褪去了幾分,小女孩憋紅了臉努力想裝作自己並無大礙。
“媽媽又要去城北嗎?媽媽每次從那回來就渾身是傷,莉亞還撐得住,莉亞不想媽媽去。”
婦人聽到自家女兒這樣說後微微一笑,將熱粥吹涼後緩緩喂入女孩嘴中,笑容中帶有一絲苦澀:“莉亞不用擔心媽媽,那些隻是一點小傷,你看媽媽到現在都沒有得病,說明媽媽身體好著呢。”
婦人的樣貌是中原少見的金發碧眼,在元廷中屬於色目人,雖然如今淪落為流民。
她的容顏已被風霜侵蝕,卻依然難掩昔日的風華。她的碧色眼眸曾經動人閃耀,如今卻隻能在這廬州城的一隅,映照著無儘的苦難與滄桑。
小女孩的發色麵貌與婦人相似,喝下稀粥後臉色依舊蒼白,她的額頭上布滿了冷汗,瘦弱嬌小的身體因為高燒而不斷顫抖。
母親看著女兒,心中如同刀絞,她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找到救治莉亞的方法,即使這意味著她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婦人在元朝屬於西方的色目人,是從絲綢之路行商來到元朝的,後來與一位元廷的色目人士兵結為夫妻,育有一兒一女,婦人有點小錢生活也還算圓滿。
但好景不長,因為元廷的包稅製與編戶製,再加上橫征暴斂導致家庭破碎,丈夫因為戰敗被元廷貶為驅口,而妻兒三人也被元廷賣給人販,妻兒三人賣身之錢全部用來償還丈夫所欠的稅款。
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歲月裡,母子三人的命運被牢牢掌握在人販子的手中,他們的生活堪比地獄。
他們每日僅能獲得一小碗半生不熟的稀粥,那稀粥清可見底,難以果腹,而他們所居住的環境,更是惡劣至極,與豬狗無異。
婦人的兒子兒子,那個曾經活潑的少年,在一次因絕望而引發的頂撞中,慘遭人販子的毒手,被無情地毆打致死。婦人得知噩耗,心如刀割,悲痛欲絕。
隨後厄運再次降臨,女兒莉亞感染了瘟疫,病魔的陰影瞬間就籠罩著她脆弱的生命。
而人販子在運送母女二人前往南方時發現了女兒異樣,連忙就要將她拋棄在荒郊野外,任由她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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