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當年那個卑賤的舞姬之女,出落得明豔動人,落落大方,讓人不敢相認了。
“六妹妹,是你嗎?”
薛綏微笑走近,“薛四姑娘,彆來無恙。”
“六妹妹,你受苦了。”薛月盈倏地紅了眼圈,起身欲拉薛綏。
薛綏後退一步,她拉了個空,尷尬地彎著腰,坐不是,站也不是。
“十年了,六妹妹心裡仍有埋怨?唉……那會子才多大呀,都是童稚小兒,少不更事,玩鬨起來,難免會出格一些。六妹妹也該寬容大度一些才好……”
她抽開馬車暗格,取出匣子。
“方嬤嬤在舊陵沼受了驚嚇,回府就一病不起。母親動了大怒,要打你板子,我好說歹說才勸下來,又特意托了顧郎帶來一株百年老參,你回去後獻給母親,磕個頭,告個罪,責罰也就免了。”
薛綏微微一笑。
她與薛月盈相差一歲,同為庶出,命運卻天壤之彆。
四姑娘美貌過人,性子溫婉,生母死得早,卻成了薛慶治心裡的白月光。於是她從小養在大夫人傅氏膝下,善解人意,如解語之花,是薛府眾多姑娘裡,人品才貌最像大姐薛月沉的一個,很是得寵。
以前薛綏被人欺負,四姑娘總會挺身而出,替她說好話,還時不時掬一把同情淚。
憑著這一手絕活,她越求情,那些人就欺得越狠。
而薛綏,起初也曾把她當好人,真心以待……
“多謝四姑娘。”薛綏輕笑,眼角微微撩開。
“我需要跪下受恩嗎?”
薛月盈愣了愣,聲音軟綿綿地笑。
“六妹妹說的什麼傻話?我們是好姐妹,是家人。”
她收了收袖中的手,一臉唏噓,“這些年,我常常夢到你,後來也曾托人尋找,可回來的人都說,你被拐子拐走了……六妹妹,這些年你是遭了多少罪呀……唉,你既然活著,為何不找回家來?”
家?薛綏不免好笑。
“看來四姑娘忘了,我是薛家不要的。”
薛月盈想到兒時的事情,抬袖拭了拭眼角,“都過去了,姐妹久彆,不提那些傷心事。眼下有大姐姐垂憐,六妹妹得了這一樁好姻緣,也就熬出頭了……”
薛綏笑:“這麼好的姻緣,我換給四姑娘吧?”
薛月盈委屈地咬了咬下唇,“六妹妹還是在怨我,當時年幼,沒能護住你麼?”
薛綏抿唇:“四姑娘還是這麼善良大度,這麼會說人話。”
她語氣沒有起伏。
顧介卻聽出話裡的諷刺,變了臉色。
“薛六,你還在癡心妄想什麼?”
他厭惡地看著薛綏:“盈兒一心為你著想,你卻處處不肯饒她。說到底,你還是放不下我們的婚約。你也不想想,那本就不是我自願的。當年要不是你厚著臉皮求我的阿母,她如何會逼我娶你?”
顧介的娘與薛綏的娘,都是留香閣裡有名的花娘子。
但顧介的娘是被靖遠侯用八抬大轎抬入侯府的。
雖說顧侯爺頂著家族的壓力,沒有讓她續弦,但顧侯爺也沒有另娶正妻,後宅裡的事,全由她操持,相當於半個主母。
她的話,侯爺肯聽,顧介不得不聽。
薛綏叫她“春姨”,是一個愛笑的婦人,身上很香,手心很暖,會做好吃的糖漬果子塞到她的嘴裡,好似要把人的心都甜得化掉。
也因為這個,當她看到顧介因為春姨的身份被那些人羞辱時,才會奮不顧身地撲上去相救。
顧介膽子小,打罵從不反抗。
那天他們玩得起興,騎到顧介的頭上,用刀子劃他衣裳,差點割破喉管……
是薛綏衝過去,推開刀子,護住他……
不料刀子劃破了平樂小公主的孔雀羽衣。
從此被淩辱那個人,由顧介變成了她。
雖然爬出深淵的顧介,不肯再回頭多看她一眼,但春姨卻由此認定,她是顧介的良配,非要和薛家結親。
以至於薛綏後來“無緣無故失蹤”,春姨聽到一些薛府傳出來的閒言碎語,得知她的遭遇,心疼得痛哭一場,對外放出狠話,她寧願兒子做光棍漢,也不許他另娶他人。
直到今年,春姨生了一場病,薛月盈肚子裡又有了消息,再不成婚就壓不住了,侯爺的臉麵也不好看,她這才軟下心腸,答應顧介和薛月盈的婚事。
薛綏看著這一對惡心的狗男女,突然就笑了。
“十年未見,春姨還好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