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闌院是長房大夫人傅氏居住的地方。
暖閣內,如意紋的香爐,正散發著嫋嫋青煙。
薛月盈陪在大夫人身邊,殷勤地捧上熱茶。
“也不知大姐姐是如何想的,府裡八妹妹、九妹妹都生得如花似玉,年歲也正好相當,為何偏要抬舉六妹妹?”
她邊說邊觀察傅氏的表情,“依女兒看,六妹妹還念著顧郎,很不情願呢……”
同為薛府庶女,薛月盈從小便養在大夫人跟前,很會討好巴結,遠比其他庶女得臉,說話也少些分寸。
“回頭她要是尋死覓活,在端王府裡鬨出什麼醜事,不是要拂了大姐姐的臉麵?”
傅氏拉高蓋在膝蓋上的薄毯,嗤之以鼻。
“她若是肯死,墳頭上的草,都可以當柴火燒了。這下作的小蹄子,在舊陵沼那種肮臟地方都舍不得死,去王府享福,怕不是要私底下燒高香……”
薛月盈道:“母親何不勸勸大姐姐?六妹妹沒長在尚書府,那種低賤地方也學不到什麼禮數規矩,回頭也是丟她的人。”
傅氏歎口氣:“我如何沒勸?你大姐姐,如今主意大了,說什麼大和尚批的命數,非她不行。我唾沫星子都快說儘了,她偏要和她老子娘對著乾。她是端王妃,我又能如何?”
薛月盈看出大夫人的不情願,微微一笑。
“要是六妹妹得了端王寵愛,越過大姐姐去,再來壓大姐姐一頭如何是好?”
傅氏哼聲,“借個肚皮下蛋罷了,還能讓她得寵?我諒她沒那個福分。”
“大夫人……”清闌院的內院掌事繡姑打簾子進來。
看了薛月盈一眼,彎腰在傅氏身側耳語。
傅氏臉色微變,騰地直起腰,將木幾拍得啪啪作響,茶水都濺了出來。
“好個小蹄子!她哪是給門房耍威風?分明就是打我的臉。”
薛月盈看著大夫人盛怒,忙給她捏肩膀。
“母親消消火,六妹妹在舊陵沼待久了,想來是忘了規矩,母親犯不著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
傅氏火冒三丈,哪裡聽得進去半句?
薛月盈越是說薛綏不容易,越是火上澆油,她不耐煩地讓繡姑更衣,要去找薛綏興師問罪。
“回府不先拜見主母,何止是不懂規矩?我看她是沒把我這個主母放在眼裡,鐵了心要辱沒薛家的門楣。今日我不治治她,明日隻怕要爬到我頭上來作威作福!”
薛月盈看著傅氏添衣出門,慢吞吞將手伸給大丫頭清竹。
“我們回吧。”
清竹問:“四姑娘不去瞧瞧嗎?”
薛月盈輕笑,“母親正在氣頭上,我何苦去觸黴頭?六妹妹要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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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綏在生母雪姬居住的雜院下房裡。
雪姬被人以名相稱,也就是說,她連薛慶治的妾室都不算,仍是府裡最低賤的姬侍。
說來薛慶治後宅的妾室不少,通房也有兩個,傅氏自恃是侯府嫡女出身,多少都能維持一些大夫人的體麵,心裡再不高興,對庶女庶子,明麵上也都過得去。
就是雪姬和薛六不行。
當年薛慶治和同僚在留香閣宴飲,恰逢傅氏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