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去喚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沒有回府。
晚上傅氏生孩子九生一死,小兒子從娘胎裡出來就沒了呼吸。
次日大早,薛慶治才帶著雪姬回府,激得傅氏滔天怒火,恨到了骨子裡……
而薛慶治在短暫地喜愛了雪姬幾天以後,很快就因小兒子夭折的愧疚和傅氏的淫威,將她棄如敝履。
雪姬是胡女,在上京無親無故,在薛府更是得不到一絲善待,最過分的時候,傅氏讓人在她的眉、眼上刺字,以墨漬之,從此水洗不褪,再也沒臉出去見人,不需要彆人羞辱,就自覺低人一等。
雪姬習慣了苟且偷生,即便是看到十年不見的親生女兒,也不是欣喜,而是如臨大敵,惶恐得如同驚弓之鳥,目光不安地躲閃……
“六姐兒,你是六姐兒?”
“你如何回來的?老爺和夫人可知情?”
她還不到四十歲,卻已佝僂,薛綏站在她麵前,高出她大半個腦袋。
“知道。”薛綏整了整她頭上的羅帕,讓小昭把薛月盈送的人參拿來。
“拿去熬參湯,配著藥吃。”
雪姬伸出乾瘦的手,微微顫抖推拒。
“這麼好的老參,我一個卑賤下人,如何吃得……我是不配的,我不配的……”
薛綏硬塞在她手裡,“我說你吃得,你就吃得。拿著!”
雪姬仍是搖頭,薛綏不得不彎下腰,包住她冰冷的雙手。
“雪姬!這是大夫人賞的。”
雪姬愣了下,看著女兒溫柔堅定的眼睛,這才流露出幾分歡喜,咳嗽著笑。
“大夫人終是饒恕我的六姐兒了。六姐兒,你往後可要長進啊……”
“好你個小畜生!”緊閉的舊木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打斷了雪姬的話。
兩個嬤嬤提著燈一左一右站在門外,傅氏在繡姑的攙扶下,沉著臉步入門檻,劈頭蓋臉地罵。
“小蹄子長本事了?進了家門,不給主母請安,跑到下人房裡來儘孝?”
“大夫人恕罪,大夫人恕罪。”雪姬嚇白了臉,雙膝一滑便跪在地上,肩膀抖得如同篩糠一般,一邊拽薛綏的衣袖,一邊朝傅氏磕頭求饒。
“六姐兒離府多年,全然忘了禮數,大夫人是該罰她……六姐兒,還不快跪下給大夫人磕頭認錯……”
薛綏用力抽回袖子,在雪姬錯愕的目光中,對傅氏輕描淡寫地福身行禮。
“我記得大夫人說過,酉時以後,不得打擾。這會兒該是亥時了,我不敢叨擾大夫人清靜。”
當年她被薛府大廚房的兩個走狗欺負,曾想去找傅氏主持公道,結果在門口就被兩個嬤嬤攔了下來,理由就是過了時辰。
那天,她被人揍得皮開肉綻,鼻血流得滿地都是,臉腫了大半個月。
“大夫人屋裡的規矩,我都牢牢記著。”
傅氏上下打量她。一身半舊的襖裙,裙擺都掛出絲了,鞋子更是不知哪個年月做的,洗得發白,一看便知在外頭活得艱難,不由得噓笑出聲。
“下作東西倒是嘴快!”
她指向雪姬手上的人參。
“那你來說說,是誰沒乾沒淨,偷竊府中財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