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一員騎手放聲大笑:“兩個朝廷欽犯衝撞我等,被主人隨手斬了首級,卻不知是何人膽肥不知好歹,竟敢窩藏欽犯,縱容其橫行不軌。”
議論聲中,城門守軍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職責所在,他們必須上前盤問,否則事後陳羽衝問責起來,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可一行人的威勢,卻令他們雙腳如鉛,口唇乾澀。
一個守軍大著膽子上前,聲音顫抖地問道: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此行前往赤水城所為何事?按照規矩,我等需對過往行人進行例行盤查,望閣下理解配合。”
話音未落,那守軍就陡感芒刺在背,乃是同僚的如刀目光。
原來陳羽衝手段狠辣,在赤水領經營多年,一直鼓勵底下衛士互相告密。這衛士對不速之客如此客氣,若是被人告密,少不得要挨一頓毒打。
很快就有一個守軍上前表忠心,凶狠地道:
“對這等不明來路的行人怎能如此客氣?萬一他們是叛軍的細作或是盜賊,我們豈不是失職之極?依我看,應當立即將他們拿下,嚴加審問,以絕後患!”
這名守軍顯然是想借此機會在陳羽衝麵前表現一番,同時也不忘趁機打壓那位膽敢對“不速之客”表示客氣的同僚。他的眼神在隊伍中徘徊,似在尋找著任何可以進一步證明其“忠誠”與“警覺”的線索。
一名白衣劍士身形迅捷,如白無常臨世拘魂,瞬間將口出狂言的守軍從人群中揪出。
馬車以金陵雲錦裁成的碧色車帷忽開,露出一隻白得透光的玉手,僅是這玉手的纖長美態,即足以令人瞧得窒息。
劍士自玉手方向接過一枚令牌,高高舉起,令牌在日色下熠熠生輝,其上雕刻著繁複精美的圖案,中央赫然印著“大明三品昭武將軍”幾個大字,字跡蒼勁有力。
劍士怒目圓睜,衝著那出言不遜的小兵喝道:“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是什麼!”
守兵被人如小雞般提出來,本就有些迷糊,此時看到“大明昭武將軍”幾字,更是腦袋一片糨糊。
但眾兵丁對“昭武將軍”也沒甚概念,隻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也不怪他們孤陋寡聞,近些年來赤水土司領為陳羽衝所占,眾人隻知所謂的陳土司,而不知真正的赤水土司,更不知道大明赤水安撫使葉曦,同時也是世襲的昭武將軍。
人群中,一位老人忽然顫巍巍地走出來,布滿歲月溝壑的臉上已滿是淚痕:“大明昭武將軍,是葉大人回來了。”
這簡單的話語,猶如風拂湖麵,激起了層層漣漪。人群如大夢方覺,頃刻無數有關這座城市的輝煌記憶浮現於回憶之中。
多以來,陳羽衝在赤水土司領的苛政如沉重的枷鎖,令百姓不堪其擾。
而眾望所歸的葉土司,他的離世及家族的悲劇,如同烏雲蔽日,令這片土地失去了光明。
人們記憶中,葉土司滿門忠烈,六年前不幸遭遇水西叛軍的毒手,僅留下一位孤苦伶仃的遺孤,生死未卜。
在那場席卷整個赤水的浩劫之後,他們不得不接受了陳羽衝的統治。畢竟,在許多人看來,無論哪位土司老爺掌權,領民們似乎都逃脫不了被奴役的命運。
眾守軍麵麵相覷,若真是那葉家遺孤回歸,就不是尋常的尋仇,而是逐鹿之爭,無論鹿落誰手,必然不死不休。
一時間無人敢於明確表明立場,有些見識的,自然知道陳羽衝背景不凡。可葉家遺孤氣勢洶洶前來,背後的力量與決心也難以估量。即便葉曦最終奪權失敗,傾軋中碾死幾個小兵立威也不需要任何道理。
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打破沉寂,一隊器甲精良、手持鋒利彎刀、身披堅韌藤甲的衛隊自城門內大步邁出。
西南常用藤甲,把藤入水浸泡半月,取出晾曬三日至乾,然後油浸一年再取出來曬乾,最後塗以桐油編製而成;輕便結實,能防刀箭,缺點隻有怕火而已。
“是土司府的親衛藤甲軍!”有人驚呼道。
土司府衛隊出現得迅疾如斯,讓在場守軍心坎再次一緊——這場權力鬥爭的複雜與激烈遠超想象。
藤甲軍一字排開,一名戰將身姿挺拔,自人群後方緩緩踱步而出,樣貌雖老了些,聲音卻沉穩有力:“吾聞有人膽敢冒充葉土司之遺孤,特奉命前來一探究竟。”
雲崢上下打量著此人,尋思從哪個位置下刀比較合適。
劍拔弩張之際,車帷被一隻纖手輕輕掀開,一張清麗絕倫、眉宇間卻隱現堅韌的麵容映入眾人眼簾。
紅唇微啟,輕柔卻堅定的音聲自貝齒間傳出:“穆土目,多年未見,你可還認得我?本使是否真的成了那假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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