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帝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張,舉起酒盅品了一口,對著一旁的太監耳語,“朕沒聽說過——戲班子裡有這一號人。”
而這偌大的暢音閣早已被清場,這唯一留下的太監,自然便是儺的那位同夥了。
青年泰然自若,卑躬屈膝道,聖上有所不知,此人前日裡剛剛奔喪回來,就是為了趕來為太子賀宴。”
景隆帝滿意地點了點頭,“竟有此事,朕倒要看看,他唱的是怎樣一出戲。”
此時台上正唱到浣紗記第二十三出,儺扮作範蠡帶著群生上台。
“連年江海空奔走。往事休回首。桃源深處結同心。一彆匆匆三載到如今。”
儺接連向前疾步,“自家範蠡。向因閒遊苧蘿山下,得遇西施。不覺三載有餘矣,勤勞王事,奔走江關,再無工夫,得諧姻契。
近寄信去,知未嫁人。昨因主公要選美女,進上吳王,遍國搜求,並不如意。
想國家事體重大,豈宜吝一婦人,敬已薦之主公,特遣山中迎取。但有負淑女,更背舊盟,心甚不安,如何是好。
今到這裡,恐幽僻山村,車馬眾多,必致驚動。我且再依向年故事,改換衣裳。潛往他家,先見此女,備述我主公訪求之意。令其心肯意從,然後將車馬奉迎,卻不是好?眾軍士,你們暫住村口,待我呼喚,方可到來。”
群生一一應下,退下台去,此時夏語棠身著一襲藍底曲裾裙,緩步上台來。
“秋來春去眉常鎖。愁病何年可。燈花昨夜似多情。晨起簷前鵲噪更無憑。”
迥然不同的風格瞬間轉換,像是淅淅瀝瀝的春雨打在梧桐上,仔細聽去,那是江南小橋下的泉水叮咚,重疊著,化作三尺絲竹在心弦上波動。
“奴家西施,自從與範大夫相彆,不覺將及三載。聞他一向逗遛吳庭,近日歸來,有信安慰。他既能以身殉國,我豈可將身許人?
如今父又遠出,母又患病,隻得閉門,做些針指,待他消息。
正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儺搖搖晃晃走上山來,“獨訪山家歇還陟,茅屋斜連隔鬆葉,主人何處未開門?繞籬野菜飛黃蝶。
我一路問來,說道西施家裏,門臨流水,屋靠靑山,數竿修竹,在小橋儘頭,一座茅堂。
向百花深處,迤邐行來,此間想是她門首了,為何閉上門兒,我不好竟叩。且在此少待,看裏頭有人出來否。”
儺餘光中隻覺得黃金台上多了一人,宛轉悠揚,高山流水之餘,竟抽出空來向那鸞座旁瞟了一眼。
這一看便不得了,熙月晴不知何時走了上去,正俯身在景隆帝的耳邊低語著什麼。
儺心裡一驚,麵色不變,仍然遊刃有餘地敲開西施家的門。
熙月晴退下,景隆帝微微抬眸,此時已經是唱到了西施與範蠡重會之時。
隻見那範蠡滿麵春風,眉宇之間卻是有為難之色,“範蠡為君父有難,拘留異邦,有背深盟,實切惶愧!”
西施趕忙拉起他,“尊官拘係,妾儘知,但國家事極大,姻親事極小,豈為一女之微,有負萬姓之望?”
範蠡欲言又止,落座輕歎,“娘子,我不知進退,有言奉聞。”
“但說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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