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bp;幻覺
修道院的地下,曲折回環的墓道儘頭,年歲古老的銅門緊閉著,裡麵本該存放棺槨的地方放置著一個石盒,上麵曾裝飾的珠鏈現已斷裂大半,隻有最後一根尾端勾著鈴鐺的瑪瑙鎖鏈虛弱地搭住盒蓋上。盒子每震顫一次,這些朱紅色的瑪瑙就隨之點亮,連帶著盒身的紋案也跟著劃過流動的光,有如呼吸。
在數次晃動之後,石盒的蓋子終於掀開了一條微不足道的窄縫,猩紅灼光從中傾瀉而出。繃得搖搖欲斷的瑪瑙鎖鏈在下一刻將縫隙壓緊了,但是那抹紅光有如煙霧般升起,在空中化作粼粼光點,最終嬗變為無形的能量波,向四麵八方迸飛而去。
讓視角隨著能量波向上,穿過地麵,來到修道院的地上部分。死侍坐在地上,還在想這個絕絕子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哇!斯萊德看上去濃眉大眼居然如此深藏不露!如今依舊單身的死侍,麵對這種情況難免唏噓。他還沒來得及想到什麼騷話,就感覺什麼東西從身體裡穿過,一陣寒涼從尾椎一路竄到天靈蓋。
最恐懼的事物在腦海中蘇醒了,龐然巨物的陰影籠罩著他,翻唇露出森冷的白牙。
“草!小醜奶牛!”他瞪大了眼睛,察覺到了不妙。在彌留之際,他伸出手,“等等我,我還會回來的——”
說完這句話,他的手垂下去了。
塔米斯和赫雷提克同樣感受到了這股冷冽的氣息,寒冷刺骨,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不良反應。他們對視一眼。塔米斯伸出手去探死侍的脈搏,一片寂靜:“他死了。”
“離開這裡。”赫雷提克低聲說,但是他突然意識到這話的口氣像是發號施令,於是補充道,“這裡已經不再安全了。”
跨過死侍的身體,塔米斯站在刺客們破碎的屍骸之間,那股不想說話的疲憊突然又纏上喉嚨,她沉沉吐氣,“你知道得很多,哥哥。而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看著他,那種被世界遺棄了的眼神讓赫雷提克在一瞬間體會到了何為心碎,“我就像個發條玩偶,唯一的行動準則是聽從命令。我一直很聽話……但還是被扔進了垃圾桶。”
“…你沒有被拋棄。”
這根本不是拋棄不拋棄的問題!以此鋪墊,塔米斯隻是想問赫雷提克有沒有見過穆傑諾島的培養艙,可悲的生命在流水線上被批量生產製造。但她隨即想起她在島上看見他時,他對一切都目不斜視,司空見慣的模樣。以及在初見的時候,他問她的生產批次。於是她突然頓悟。啊,他已經坦然接納作為工具的宿命。
還能說什麼呢,沒什麼好說的了。
胃部像是被石頭塞滿的沉重感在加劇,她卻在臉上輕輕展露笑容,“所以我們可以一起去下麵,是麼。下麵或許很危險,但我會保護好自己。”
既然沒有拋棄我,那就讓我同行吧。
*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微笑,赫雷提克被背後可能蘊含的認可含義砸得頭暈目眩。
她繞開教堂儘頭的祭台,走入後麵那個不易被人察覺的地下通道。赫雷提克無言地跟著她,心思翻湧,他想問你要怎麼保護自己,他無知的玫瑰,試圖用身上微不足道的四根刺來抵禦危險的世界*。
這些複雜的心緒無法呈現在冰冷僵硬的麵具上,他隻能說出所知道的訊息,希望能夠讓她停住腳步,“數千年前,有人把這個世界最古老強大的魔法咒語裝訂成冊,這些黑暗咒語會侵蝕人類的身體和靈魂,所以這本書又被稱作黑暗神書。”
“剛才發生的事情你也見到了。”他警告道,“那僅隻是黑暗神書殘頁的力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沒有收到影響,但還是提防為上。”
“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嗎?”塔米斯平靜的聲音在青岩堆砌的墓道之間回蕩,“難道不是因為我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或者裡麵其他什麼東西?”
“你懷疑酒神因子?酒神因子是一種遠古時代就已存在的類金屬物質,和黑暗神書的曆史同樣久遠。”他坦然地說,“但我不知道它們之間是否存在聯係。”
聽上去古代還挺精彩的,到處都是黑暗危險的東西。
墓道儘頭的銅門已經鏽蝕了,在兩側掛著的火把照耀下,扣門的環式把手折射著猩紅的火光。赫雷提克走上前,手臂肌肉鼓起,隨著一陣沉重刺耳的嘎吱聲,門緩緩裂開縫隙。
刺眼的幽藍冷光從開敞的門中傾瀉而出,令人不得不閉眼適應片刻才能視物。塔米斯睜開眼的時候,視野裡有一抹尾羽劃過。追隨著飛翔的蒼鷹,視野最終落在了墓室中央。中間供奉的石盒原本是密封的,現如今蓋頂不翼而飛,正躺在遠處的地上,周圍是零散的瑪瑙珠子,用來串它們的線已經徹底崩斷。
一本黑色封皮的書漂浮在空中,散發的光形成了圈圈光暈。
“黑暗神書。”
這一瞬間,酒神因子和赫雷提克的聲音重合了。不過一個高昂,一個低沉,反倒是酒神因子的聲音聽上去更響亮。它繞著黑暗神書飛來飛去,咄咄稱奇,[哇!魔法!簡直是刺殺必備佳品。有了它,誰還訓練格鬥啊?直接念咒語,阿瓦達索命!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塔米斯已經對酒神因子的瘋瘋癲癲見怪不怪。她默默挪開視線,仔細觀察起身邊人的反應。赫雷提克雖然帶著麵具,但眼睛裸露在外麵,她試圖從他的瞳孔的張縮度來判斷些什麼。
比起上次見麵,赫雷提克的身高拔高了很多,如今在一米八左右,而塔米斯的頭還不到他的胸膛位置。這個身高,這個距離,她必須仰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也意味著她不管做什麼動作都能被大高個儘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