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
祝暮澤屈著膝蓋,佝僂著身子跪在腳踏上,眼裡的悲愴似要在這暗無天日的夜色裡凝為實質。
祝暮澤半闔著眸,運轉功法,以一種極度強勢的姿態掠奪著周圍的天地靈氣,用以恢複自身內力。
他咬著牙根,忍著經脈崩斷之痛,握著女子冰冰涼涼的右手,與她十指相扣,將內力源源不斷地送進她的經脈。
若是放在平常,這些倒也沒什麼。
可是這會兒,祝暮澤的丹田幾近枯竭,與那榨乾了水分的枯枝脆葉沒有什麼區彆,都不需要怎麼用力,隻需輕輕一撚,便能將之碎成齏粉。
“唔……”
幾層厚被褥下邊,蘇憶桃難受地蜷成一小團,隻露出半個亂糟糟的腦袋,亂糟糟的發絲上沾滿汙垢。
彆看蘇憶桃這會兒緊緊閉著眼睛,可意識卻並沒有完全沉淪在無邊無儘的黑暗裡。
冬日的風,太冷了,冷得不像話,像蘇憶桃這般畏懼寒冷的人,哪裡能安然入睡?
更何況,蘇憶桃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心裡裝著的,可不是一團漿糊。
這世間的理,她比誰都明白。
風太冷,身上還疼,她睡不著,也不敢睡。
蘇憶桃這一生都在刀尖上舔血,這金陵城最後一戰,更是在刀山火海上翩躚起舞。
除了莫幼薇這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醫仙,恐怕沒人比蘇憶桃更清楚她的身體究竟是個什麼狀況。
今日這場雪,她若是敢把眼睛閉嚴實了,怕是再也彆想睜開。
紅塵仙?
說來可笑。
蘇憶桃這些年早就把自家性命霍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過是一具半死不活的軀殼罷了。
若沒有莫幼薇提供的那些禁忌仙藥,蘇憶桃連四品的門檻都彆想摸到,更彆提什麼紅塵仙。
莫幼薇的藥,逆的是天。
不是九州殘缺不全的天,不是玄靈界自甘墮落的天,而是仙域不可撼動的天!
她以幼小微弱之力,借天地草木之靈,以二兩梅花,撥千斤命輪。
莫幼薇,莫以此身年幼,莫以此花微渺,亦能於宇宙之間,勝天地一子。
縱不能滿盤皆勝,也不悔此生。
……
不消多時,祝暮澤就疼出滿頭冷汗,垂在兩頰邊兒沾著血汙的發縷,也早已被汗漬濕透。
直到蘇憶桃的狀態看起來好了些,他才敢騰出一隻手抹了把冷汗,又輕輕探了探她的額頭,見沒有發熱,才放心了些。
可儘管如此,祝暮澤也不敢放鬆警惕,誰也不敢保證蘇憶桃這般狀態不是回光返照。
他怕他一鬆懈,蘇憶桃就這麼撒手人寰了,就像蘇憶桃怕閉上眼睛一般。
雖然對蘇憶桃來說,閉不閉上眼睛區彆不大,但……
“唔…重……”
“嗯?”
祝暮澤累得精神恍惚,剛聽到蘇憶桃說話的時候,他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或者臆想,直到榻上女子難受地在被褥裡蠕動,他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撤下一床被褥,想靠近她,卻又礙於身上的臟汙,不敢上前,隻是這麼握著她的手。
“妻主,現在呢?”
“還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