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東生
1、
一箱子鈔票被侵吞,倪先生難以抑製內心的憤怒,還想掙脫寧波女人的擁抱,衝出門去,討回公道。
寧波女人就是抱牢倪先生,死死地抱牢,用惶恐的眼神,盯牢倪先生看著,講:“我求儂了。”
一看到寧波女人的惶恐眼神,聽著寧波女人唉聲地祈求,倪先生心軟了,伊當然明白,寧波女人是擔憂自己會做出戇大的事體,不想讓自己為失去的鈔票而去拚命,出啥意外,倪先生停止了掙紮,努力讓自己平息憤怒。
看到倪先生慢慢平靜了下來,寧波女人鬆了一口氣,深情地又重複了一遍:“隻要儂人來了就好。”
一句“隻要儂人來了就好。”讓倪先生感慨萬千,倪先生眼圈一熱,深感愧疚。
細細想來,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是寧波女人。當初是寧波女人救了自己的命,自己卻給寧波女人帶來的是無數的風風雨雨。半世人生,自己荒唐的生性,給寧波女人送去的隻有困苦、擔憂和傷害……自己去吃官司的這段日子,寧波女人因為自己而吃儘了各種苦頭,一個犯人的家屬會是怎樣的待遇,倪先生更加心知肚明……等到自己平反了,在寧波女人最需要自己,自己也有能力給予這一個女人的辰光,自己卻和其它女人結婚了,把伊像扔掉一塊破抹布一樣,拋在了一邊。講起來也有講得出來的理由,說是為了成全寧波女人和山東男人的好事,好像還很冠冕堂皇。其實隻有自己曉得,當初,伊看到寧波女人寫給山東男人的信,被張貼在弄堂口的辰光,自己表麵看起來平平靜靜,心裡卻充滿了嫉恨,連隻要問一句閒話就能搞清爽的事體,也不願意去做,腦子裡馬上閃現的是“相好”的身影,心裡對曾經的“相好”還有牽掛,還鬼使神差地去尋到了伊,最終還真結了婚,“相好”成了妻子……
想不到,妻子背叛自己,而寧波女人一往情深,既往不咎,無私地接納了自己。倪先生曉得了寧波女人的心裡還裝著自己。曉得了自己在寧波女人心裡還有位置,倪先生感動得直想哭。
眼麵前的局麵,更讓倪先生感到無地自容,羞愧得恨不得要請自家吃兩隻大頭耳光。
值得慶幸的是一切終於都可以過去了,又重新回到了寧波女人的身邊,寧波女人柔柔地擁在自己的懷裡,倪先生抱緊了寧波女人。
當倪先生的手搭上了寧波女人的背脊,寧波女人背脊傳遞給倪先生的是柔軟,溫情,當寧波女人豐滿的胸部貼在了倪先生的胸前,兩顆心,不約而同地劇烈跳動著,起起伏伏,讓倪先生頓感溫馨,熱血奔湧,伊的手柔柔地婆娑著寧波女人,久違了的溫情在倪先生心頭又蕩漾了起來,倪先生的眼睛又一次濕潤了……
此刻,寧波女人則像一隻溫順的小綿羊,把頭深深埋進了倪先生的懷裡,好像要融化進倪先生的身體裡去一樣,嘴巴裡,呢喃著:“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寧波女人不停地念叨,好像一直要念叨下去一般……
於是,倪先生突然生起了一個念頭:為寧波女人,一定要把一箱子鈔票平平安安弄回來……
這個念頭看似有點荒唐,但倪先生覺得必須去嘗試,倪先生心裡默默地想,這些鈔票是最應該給寧波女人的補償……
倪先生捧起寧波女人的頭,神情莊重地看牢寧波女人,伊想把自己這個看似有點荒唐的念頭告訴寧波女人。
可是倪先生剛提了一句“鈔票……”
寧波女人立刻驚恐地看牢倪先生,問:“儂要做啥?”
倪先生的任何意外的舉動,都會讓寧波女人如同驚弓之鳥,有太多次,寧波女人正處在失而複得的歡愉之中,歡愉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留給伊隻有無助和無奈,這大概就是命。
倪先生看著寧波女人充滿驚恐的眼神,停牢了閒話,低下頭去,歎了口氣。
倪先生明白了,一旦把弄回鈔票的念頭告訴了寧波女人,寧波女人肯定會不惜代價地阻攔,不要說去弄回鈔票,連脫身也難,一切肯定會成泡湯。倪先生太了解這個依在自己懷裡的女人了。於是,倪先生打消了要和寧波女人說鈔票的事體,心裡想:“等辦完了再說吧……”
倪先生打定了主意,對寧波女人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沒啥事體。”重又把寧波女人揉進了懷裡,靜靜地擁著寧波女人。
這時,倪先生更加心意已定,把鈔票弄回來的想法必須付諸實施。越快越好,就是現在。
又好一會,倪先生把寧波女人從自己懷裡慢慢推開。
寧波女人驚愕地抬眼看牢倪先生,眼睛裡滿是疑惑,喃喃地問道:“又哪能啦。”
倪先生看著滿麵孔狐疑的寧波女人,兩手扶著寧波女人的雙肩,輕輕地捏了一下,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說:“我,我要走了,有點事情要去辦。”
倪先生把木頭箱子重新打開,把先前的衣裳和紅磚原樣地包好,放回箱子裡,關好箱子,提起來,朝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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