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滄瀾是在一陣藥香中蘇醒的,他輕輕揉按著太陽穴,運氣調理因為久睡而有些疲軟的肌肉,他在睜眼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自己的處境,他被人救下,安置在這個不顯眼的小客棧裡,救他的人應該才剛剛離開,因為床頭的那碗藥還是滾燙的。
“你醒了,”我對他的蘇醒早有準備,事實上,以他的體質本應早就醒來,現在才醒都是我用迷藥拖延的緣故:“既然醒了,施主自行下去將剩下的房錢結了就可以離開了。”
對於觀滄瀾這樣的人,我早就想好了對策,熱情和關懷都會激起懷疑和反感,冷淡中透著神秘反而會令他自己主動探究。
經過修養,觀滄瀾的臉色已經不像從山上滾落的那天一樣蒼白,那種與生俱來的陰霾氣息被他巧妙地掩藏,狹長飛揚的雙眸中有不加掩飾地欣賞:“原來是你救了我,這位美麗的佛子,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字呢?”
好油膩!我用儘全身的力氣才令自己的五官不苦痛地扭在一起,在心中對楚赦之誠懇地道了個歉——我當初怎麼能一看到滿櫃子的荷包就把他和楚赦之放在一起比較,如果說和楚赦之待在一起是如沐春風的感覺,那麼觀滄瀾給我的感受就是被一條全身裹著粘膩糖漿的毒蛇盯上的不適:“隨手一救,施主不必放在心裡。小僧隻是一個普通的和尚,擔不起‘佛子’這兩個字,還請施主不要再這樣稱呼。”
觀滄瀾玩味地重複了一遍:“隨手一救嗎?不過,我卻覺得自己醒的比預想中的晚了一些呢,小師傅。”他不疾不徐地端起藥碗嗅了嗅,沒有發現什麼不對:“我昏迷時喝下去的藥,好像比這碗多了些東西,小師傅,可以解釋一下嗎?”
“我發現你時,施主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結合此處最近的傳聞,雖然佛家講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平添一樁麻煩也不是小僧所願,所以才讓施主多睡一會兒。不過小僧今日便要離開此地,你接下來如何行動便與我無乾,”我暗暗咂舌,雖然對這種情況我也有所準備,但觀滄瀾對迷藥的熟悉和對自身抗藥性的了解也足以令人加深警惕:“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沒有的話就”
“有,怎麼沒有?”觀滄瀾起身向我走來,無視我向後退的腳步,看似輕柔實則不容拒絕地握住我的一隻手,語調微揚:“俗話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小師傅救了我的命,我願一路相隨,做你的護衛。畢竟,江湖凶險,小師傅生的如此俊美,難免會遇到些覬覦珍寶的雞鳴狗盜之輩。滄瀾沒有其他本領,隻有一身武藝還說得過去,也當是報答小師傅的恩情了。”
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然後麵色一僵——指尖並非人類皮膚細膩的觸感,甚至有些細膩的絨毛,我趁他愣怔的時候淡淡將手抽出:“如果施主沒有在指尖塗抹毒藥,這句報答或許還能更可信幾分。”
觀滄瀾的視線移到我抽出的那隻手上:“鹿皮手套?”
“施主明明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為什麼認為小僧會對你異於常人的左手視若無睹呢?”我同樣注視著他那隻細看會泛著金屬般青光的手:“聽說靈鷲宮有一種功法,便是從孩童時期便在手上塗抹秘藥,直到原本的皮膚被藥物侵蝕潰爛,再泡入促進愈合的藥水裡,待新的皮膚長出,就會對那種藥物具有抗藥性,然後換不同的藥物重複處理,直到將那隻手變成可以隨時容納劇毒的武器,隻要預先準備好一觸即死的毒藥,對戰時便是令人防不勝防的殺招。從前隻是從旁人口中聽過,如今終於見識到了,怎能不提前做一些準備呢?”
觀滄瀾身上氤氳的寒意一瞬間迸發,令人脊椎發冷:“將彆人壓箱底的殺招隨隨便便地說出來可不是件禮貌的事,小師傅不怕我殺了你麼?”
“你經脈中遊走著一道劍氣,”我並沒有被他身上的殺氣嚇到:“小僧雖對內力不甚精通,卻能感覺到,這股劍氣與你所修功法路數截然相反,雖然施主暫時性命無虞,可也無法僅憑自己就將它引出,若我沒猜錯的話,你時時刻刻都在疼吧?殺了我,施主確定要以這種狀態麵對整個門派的追殺嗎?”
觀滄瀾認真地打量了我一會兒,眸光漸深:“如果我剛才沒打算你下藥,你會信我幾分?”
“一分吧,也許更少。”我笑意不及眼底。
“也就是說,我剛才說話時,你是半點都沒信過?”觀滄瀾一笑,殺氣儘數斂去:“你是魔教之人吧?”
他果然發現了我刻意表現出來的氣質——我笑而不語,任他自己腦補。
“我也聽說過一件事,以前魔教是沒有和尚的,可是十八年前,中原有一個和尚叛逃到了魔教,他是你師父吧?”觀滄瀾在認定了這個猜想後,反而放鬆起來:“你們這個時候路過這裡,大概是被人算計的呢。”
他與平陽王不是一起的,卻知道魔教被算計的事情,是想用這點和我這個“魔教中人”談判嗎?但不能跟著他的節奏走。我眯了眯眼睛,無所謂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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