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麻杆在聽到來人是安寧侯府的人之後,本來就發白的臉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
他家隻是三裡坊一個小小的商戶,經營著一家普通的藥材鋪。
三裡坊周圍的人家知道他身子不好活不長,都不願意將女兒嫁給他。
這一次要不是汪氏主動找媒婆上門,說家裡有個女兒還沒嫁人,願意嫁到李家來,他們也不會那麼快就商定婚事,還找了個最近的日子成親。
一個小小個商戶,怎麼敢跟安寧侯府鬥呢?
彆說安寧侯府,即便隻是薛家,他們也鬥不過。
李鳴一把扯下戴在胸前的綢花,看著眼睛亂瞥的汪氏,伸出同樣沒有血色的手掌:“這門親不成了,你把聘金還我!”
汪氏一聽要退還聘金,差點跳了起來,“要退聘金?沒有!這丫頭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她要是死了,你就把她的屍體帶走!”
垂虹嚶嚀一聲,揉著疼得發緊的太陽穴坐了起來,正好聽見汪氏的話,她驚叫道:“娘?你在說什麼?”
她收到親娘生病的消息,馬上稟告過姑娘趕回來,知道親娘裝病之後就想走。結果親娘哭著說對不起她,讓她留下來吃一頓飯。
她素來心軟,也一直對爹娘抱有期待,見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就答應了親娘留飯的請求。
沒想到,她對爹娘百般信任,爹娘卻在飯菜裡下藥,趁她昏迷要將她嫁給一個病秧子。
垂虹心如死灰地站起來,走到汪氏跟前,淚水不知不覺順著臉頰滑落。
“娘,我好歹也是你的親生女兒,小時候你已經賣了我一次,現在你還要再賣我一次嗎?”
小時候她被賣的時候即便才五歲,卻也已經記事了。她清楚地記得汪氏將她帶到一座三層的大樓門前,要將她賣給一個身上滿是脂粉味的媽媽。
那是青樓啊!
汪氏怎麼忍心?
汪氏怕薛度雁,不代表她會怕垂虹,聽著垂虹的控訴,她不悅地皺起眉頭:“你在跟誰說話?什麼叫再賣你一次?李家在三裡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以後你嫁過去就是李家藥材鋪的老板娘,這樣的好親事,你還有哪裡不滿意?”
她算盤打得好,等垂虹嫁到李家,成了李家的人,以後他們就有用不完的銀子可以支取。
要是李鳴哪天一命嗚呼了,垂虹作為他的妻子可以繼承他的一切財產。垂虹又對他們言聽計從,到那時,李家的財產還不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薛度雁看著把算計寫在臉上的汪氏,不想再聽她東拉西扯,扭頭對李鳴說道:“這門親事作罷,你若是不想那五十兩銀子打水漂,就讓汪氏再給你找一個新娘子。至於垂虹,我身邊離不開她”
她的話還沒說完,李鳴就已經知道她的意思,忙道:“薛太太言重了,您身邊的女使,自然要好好跟在您身邊。至於我和孫家的事情,就不用薛太太操心了。”
意思是他會處理好的。
汪氏的心底開始發慌,伸手去拉自家男人,用力一拍他的手臂:“你是死的嗎?還不把二丫搶回來!”
二丫是垂虹的本名。
孫老大滿臉橫肉,看著就不好惹。可實際上他是個欺軟怕硬的貨色,要是今天來的不是薛度雁,他也許還有膽子把二丫搶回來。
然而今天來的不僅是薛家的大姑娘,還是安寧侯府的當家太太。他們一介平民百姓,怎麼鬥得過高門大戶?
薛度雁看著孫老大握著扁擔不敢上前的怯弱模樣,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這才去看滿臉是淚的垂虹,把選擇權交還到她手上:“垂虹,這件事你想怎麼解決?”
垂虹昏迷了幾個時辰,又被喂過軟骨散,此時渾身無力地挨著扁舟。
聽了薛度雁的話,眼裡閃過幾分決然,抬手把眼淚一抹,咬牙說道:“姑娘,送官吧,一切由官府裁決。”
“送官?你要將你的親生爹娘送去見官?”汪氏氣得胸脯不斷起伏,伸手要去打她,被她躲開了。
就連孫老大也瞪起牛一樣的雙眼,似乎因為憤怒,兩隻眼睛紅得不像話。
“送什麼官?你給老子再說一遍?”孫老大氣垂虹,也氣出這個餿主意的婆娘。
說什麼即便二丫簽了死契,那也是孫家的女兒,爹娘說的親事,做子女的那有不從的?
結果二丫當真不從,他們才給她下了迷魂藥,隻要二丫進了李家洞了房,薛姑娘還能不放人?
都說薛家仁厚,有將死契的女使放出去嫁人的先例,總不能二丫和生哥兒生米煮成熟飯了,薛姑娘還不願意放人吧?
抱著這樣的僥幸心裡,孫家做起事情來毫無顧忌。
他們就算知道垂虹是薛家簽了死契的女使,是主家的私有財產,生死婚嫁都與生身父母毫無乾係,他們依然做下這樣令人痛恨的事情,無非就是看薛家人好說話。
垂虹有些怕孫老大,卻還是鼓足了勇氣,含著眼淚說道:“做錯了事情,就要承擔責任,爹娘明知道我是簽了死契的女使,卻還是這樣做,難道一開始沒想過種種後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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