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官員們頓時心中猛地一緊。
然而,卻見皇帝隻是坦然笑笑,聲音依然平靜,“曹相也不必太過急切……”
“曹相一生,兩袖清風剛正不阿,為社稷為百姓一片公心,堪為天下百官之楷模。”
“擔任右丞相一職以來,十餘載如一日,更是奔波操勞於國事,可謂嘔心瀝血鞠躬儘瘁,朕亦甚為感念。”
“吏部右侍郎王修之言,雖的確有失偏頗了些,難以令天下人信服,可何嘗不是因為體恤曹相一生為國奔波,勞苦功高?”
“況且這朝會,本就是君臣一體,暢所欲言共商國政大事的地方。”
“這哪算得上什麼擾亂朝綱?且說得也不是毫無道理,曹相切莫動了怒氣傷身才好。”
又一聲輕歎,“咱大康向來君臣一心,這裡也沒外人,朕便與諸位愛卿說些知心的話……”
“這曹參,雖為澄州太守,為臣,可論起來,也算朕的表侄兒,更是太後最疼愛的侄孫兒。”
臉上泛起幾分唏噓感慨,“尤記得當年,朕還是皇子時,朕這侄兒,就常愛往宮中跑……”
“一個尚才啟蒙識字的孩童,哪懂得什麼宮中禮儀規矩?”
“朕與先太子及其餘幾位王兄上林苑狩獵時,他最愛跟在隊伍中,幫著撿獵物,樂不知彼。”
“這孩子打小便聰明,又眼尖,哪怕發現一隻野兔,也能樂得手舞足蹈的,實在討人喜歡。”
笑笑,“隻是二十餘多年過去,昔日老愛掛著鼻涕跟在朕與先太子身後的稚嫩孩童,如今也早已成了一州太守,治理一方。”
“此次澄州民變,曹參確有懶政亂政之過失……”
“曹相為了皇室之威儀顏麵,為了國之法度森嚴,亦為了朝廷之公正清明,以大局為重,泣血諫言押送自己的親兒子回京,交大理寺嚴查絕不偏袒徇私……”
“此番氣度,這份剛正不阿的風範,實在令人欽佩。”
“可是朕,卻總不能絲毫不顧情分,不顧曹相大半生為國操勞之艱苦,否則,朕又與史書上那些薄情寡義心狠手辣的帝王,有何區彆?”
頓了頓,才又繼續歎道,“而眼下,還有不到半月,便是太後誕辰。”
“老祖宗高壽八十有二,實乃大康之福瑞也,自當普天同慶,為太後賀。”
“因此依朕看,既然兩位愛卿各執己見,一時也難爭個高低是非出來,那這曹參之事,便先放一放,一切等太後壽宴之後再做定奪吧。”
“傳旨吧,命澄州太守曹參,即刻啟程歸京,為老祖宗賀壽!”
“前些日子,老祖宗還老在朕耳邊念叨,說好久沒見著她這侄孫兒了。”
話音未落,滿朝文武又是一陣嘩然。
交頭接耳議論聲不斷,似乎誰也沒料到,今日這場看似風起雲湧險象環生的大朝會,竟是如此草草收場,竟連皇帝也不做絲毫表態。
可既然天子都已發話,自然也沒人膽敢再站出來說點什麼。
……
朝會自然很快散去。
太阿殿外,那一座座雕刻盤旋金龍的雄渾石柱與石獅相環繞的層層漢白玉台階,朝臣們三五成群,一邊陸陸續續向外走著,依然一邊竊竊私語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