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葬禮後母親打算一直留在這裡陪著父親,我們就又在這住了下來。隻是河東郡那邊的家當還沒來得及收拾,於是二伯派人帶著我去取,小蝶就留在母親旁邊照顧。
父親死後司馬召又殺了很多人,父親的死給了他一個試探天下人態度的機會。那些無法用強權和金錢收買的強種慢慢消失了,以前那些高傲看不上司馬家的名士也突然都跑出來做官了。
竹林裡的除了山濤伯伯外,向秀叔叔和王戎叔叔也都應邀出仕了。山濤伯伯公心為了天下,王戎叔叔本就有出仕建功之心,至於向秀叔叔……
天下人都在盛傳,司馬召見向秀叔叔時問他說:“閣下不是有山林之誌嗎?怎麼在這裡做官了呢?”向秀叔叔說道:“巢父、許由這樣的人自命清高,狷介自愛,遠不及堯舜,沒什麼可羨慕的。”司馬召聽了很得意。
我知道這不怪向秀叔叔,可父親剛死他就順著司馬召的意願諷刺父親,以致司馬召的筆杆子們不斷拿出這句話來混淆視聽。我瞬間對他沒了好感,想當年他剛注完《莊子》是何等的灑脫模樣,難道人真的可以既學習明悟了道理又能保持糊塗嗎?
可憐大阮阮籍伯伯一直在自責,父親葬禮他醉的就沒醒過,後來也一直借著喝醉酒或者外出遊玩來躲避征召。
劉伶伯伯就最妙了,他天天喝醉,把自己泡在酒缸裡,每次來人都是醉死過去的狀態,真正是天地與他同醉了,此醉永無醒日。
至於小阮阮鹹叔叔,讓我想起竹林裡那天他說的無用之用方為大用,被人推舉時司馬召認為小阮叔叔狂蕩無用便不再啟用,從而沒有其他人那樣的麻煩了。
如今心懷天下的人要麼死了,要麼歸順了司馬召,僅有少數還在暗戳戳的拉扯著。
沒了後顧之憂,二伯說司馬召已經集結了大軍,應該馬上就要啟程攻蜀了,我最後的一點心念也要就這麼消失嗎?我到底處在什麼樣的年代啊?
剖生如果順利加入軍隊,很快就有立功的機會了吧,他應該很想建功立業吧。
我突然間想到一個可能,讓我後背冷汗直流。
我從沒想過,這亂世再亂也會有人想不斷發起戰爭來搶奪名利和資源……百姓的命在這爭奪中好似一文不值,而他們也一個個都希望能靠著殺人來改變命運吧。
好累啊……
車夫趕著馬車的聲音越來越小,我越來越困,我不知道我所堅持的還有沒有意義。
或許我隻是膽氣不足正氣不夠了吧,算了,睡一覺吧。
這一覺睡得真香,自父親去後第一次睡的這麼好,我心裡那根緊繃的弦也隨著失落而舒緩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有戰馬嘶鳴和人喊話的聲音,我掀過車簾一看嚇了一跳。
原本擔心的匪盜並沒有出現,反而是一隊軍士。他們穿著戰甲威風凜凜,正圍著車後二伯派來保護我的兩個武士。
我隻好咬了咬牙出去交涉,原來這是一隊征兵隊伍,見那倆武士雄壯便想搶人。
我說了好久他們才看在二伯的麵子上沒動手,這些人怎麼看怎麼像蝗蟲,這一路下去怕是沒什麼壯漢了吧。
魏國雖然內亂不斷,但常年招收胡人來編戶實力其實並沒有衰退。所以土地上的百姓像是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國家卻仍兵強馬壯,蜀漢這次怕是難以抵擋了。
嗬,我沒法親眼見證那英雄輩出的時代,卻有幸目睹這小人得勢的天下。
往後的路上很少遇到什麼男人,地裡的莊稼漸漸要成熟了,隻有一個個農婦在地裡忙活著。
張爺爺說那時候都是男人死了太多導致有田無人種,這麼一想我也希望蜀漢能被打敗了,這要是一輸死的可不止是軍人。
雖然我真的好希望蜀漢統一天下,可現在的蜀漢畢竟不是那時的了。聽說薑維好大喜功窮兵黷武,搞得蜀地也怨聲載道,劉禪誌小平庸,也壓不住這亂世。
算了吧,這世上或許本就沒有正義,我好好照顧母親和小蝶就行了。或許我一直都是自欺欺人,父親的死什麼都改變不了,什麼都說明不了,我還要做這些蠢事嗎?
不知從什麼時候我的快樂慢慢消失了,而父親死後我連誌氣都不見了。虧父親還心心念念在教我守誌,就這樣渾渾噩噩也不知過了幾天,終於遠遠看到家門。
這一來一去也才一個多月,家門還是那個家門,門前那棵樹還是一點都沒變,但我們卻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吱呀。”
院子裡樹葉落了一地,兩隻傻鳥正在房頂嘰嘰喳喳的罵著臟話,房簷下已經被它們築了巢,這是我家……
算了,以後就是你家了。
生命一直讓人感覺莫名其妙,生生死死一直在悄然變化。看似脆弱的生命在凋零的同時,又不可阻擋地悄悄生根發芽。
蛛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織滿了各個角落,灶台上爬滿了各式的小蟲。我還沒來得及吃完留下的半個餅已經被螞蟻陸陸續續帶回了家,隻剩下了一點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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