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內側不遠處一條河水蜿蜒曲折,河水旁,大片大片的軍屯沿著河水向內延伸,朔方長城下,一座武帝時期起的石城橫亙在長城與河水中間。
裡麵郵置、工坊、糧倉、馬廄、房屋、市集、女閭一應俱全,日常戍卒拿到月俸後,或寄回家中,或偶爾休沐時於此揮霍。
雖遠看武泉塞高大巍峨,氣勢雄輝,但城牆也就丈許,斑駁不堪的牆麵上滿是刀劍弓弩劈砍射擊過的殘痕,靜靜地訴說著曆史遺留下來的厚重,到如今已朔方長城在此地屹立了二百餘年,看來日常修繕的確實不錯。
而長城最大的作用是阻擋遊牧民族的戰馬,遊牧民族缺少了馬匹,那就如同少了雙腿,在漢家衣冠的組織性和紀律性下構成不了大威脅。
隘口下,障塞尉梁詡帶著幾位屯長,隊率迎上前來。
縣尉陽乾遠遠看見,亦下馬牽馬歩行上前,走到近處,執揖拜曰:“子元,彆來無恙否?”
帶著濃濃邊地武風的梁詡年約三十,猛健雄壯,方頭大額,須發旺盛,臉上帶著不屑,嗓門洪亮,就跟一個大喇叭一樣喊道。
“這些胡狗比看望乃公來得還勤快,眼下不是粟米剛收割完嗎,胡狗們就跟聞著味兒來了一樣,三三兩兩的在周邊望著,也不敢上前來試試弩箭的厲害。”
“太守已將此事報予使匈奴中郎將從事了,去歲故中郎將擅殺南匈奴單於呼微,更立羌渠為新單於,下獄坐死。中樞再未設置使匈奴中郎將了,度遼將軍亦多年未設置,朝廷威信未立,匈奴內部未穩,恐得不到多少助力,太守乃募兵三百,充實武泉塞及烽燧中,郡中漢民青壯不多,募此三百人足足花費月餘時間,今冬的雪看來要很冷了。”
縣尉陽乾麵帶苦笑,不住搖頭。
“吾已備好酒宴,此事不提也罷。”
說到飲宴,梁詡迫不及待地拉著陽乾大步邁進城樓,後續如王蒼這般新募戍卒自有人帶向各自居所。
居所的房間不大,位於城牆背陰麵,看得出是經常有人維護,上麵鋪有厚厚的茅草,橫木和土塊積壓於茅草上方,北方冬季時間長,黃泥牆壁略厚。
進門一看,王蒼不由得發笑,標準的雙邊土台,得,看來還是大通鋪。
洛陽,北宮,德陽殿。
寅時末,天還未亮,雄偉宏大的宮殿前,兩排並列的火盆在靜靜燃燒著,一旁張弓攜矢,腰間配刀的虎賁郎默默戍衛在此,警惕地看著身前的黑暗。
宮門外,淩晨三點多就起床的百官公卿們和一眾武官或乘車、或騎馬,緩緩地走在寬闊筆直的禦道兩旁的輔道上。
文官和武官各分兩邊,一邊吃著仆從準備好的早點,一邊紮堆聚在一起小聲地聊著近期的民生朝政和關於西羌、鮮卑的戰事,其中還有好些年紀頗大的,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能讓這個古老的帝國抖上一抖。
“天子登朝,百官覲見!”
一道偏陰柔尖細的聲音傳來,在寂靜的夜色裡傳出極遠,聽得人有些不舒服。
人群中,頭戴進賢冠,身著儒服的司徒楊賜、司空張濟和外穿絳袍,頭戴鶡冠的太尉劉寬三人當先走出人群,腰間用紫綬掛著一枚小小的三公金印,麵色沉靜,帶領著百官公卿大步往朝堂走去。
眾人在殿前解下佩劍,脫去鞋履,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朝堂的站位也是一門學問,有專門的禮儀,如果胡亂的亂跑亂站,會有專門的侍禦史前來糾正,在場的百官多是老臣,自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朝堂中央,還專門設有三個席位,下麵鋪著軟軟的墊子,尚書令曹節,禦史中丞蕭瑗二人高居其上。
這種坐席製度是世祖光武帝劉秀為表恩寵和重視,專門在朝會時設立的禮儀製度。
時京師號之:“三獨坐。”
而司隸校尉的坐席空懸在二人之中,去歲冬十月自陽球聯合幾位朝中重臣謀劃誅殺宦官,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被宦官提前反誣。
天子震怒之下,派羽林郎逮捕幾人關進獄中,後全部被宦官拷打至死,至今無人接任。
上首,年輕的天子劉宏高居於上首龍榻之上,二十多歲的年紀就已經初見頹狀,眼窩有些深陷,眼中的神色帶著幾分銳利,麵色微微蒼白,泛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相較於後世的皇帝來說,靈帝雖然有些荒唐,但在朝政上,還是勤勉的。
大殿兩側,太尉劉寬等一眾武官居右側,文官居左側。
三代時,左為上,右為下。孔子曾言:“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到了漢代,就變成了以右為尊。因本朝武德較為充沛,首重武官,使之居右,文官輕,居左。
一番朝議過後,劉宏有些倦意,昨夜的酒水頗美,何貴人亦美,想到妙處,不禁有些期待起來。剛準備退朝,就聽到堂下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
安坐於席上的大長秋、尚書令曹節從容起身,不經意的在左側百官人群中看了一眼,隨即快步走到堂中,對著劉宏恭敬地叩首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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