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人間的浪漫
第712章人間的浪漫
原因也很簡單。
九鼎作為人皇之寶,作為被人王所駕馭的至寶,但在很多年前,禹皇九鼎,就已經不曾回應過姬氏的人王了。
就似乎,那九鼎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對姬周的人王進行了一場判定——然後,九鼎判斷,姬周的人王已然沒有了成為人王的資格,故此,九鼎便不再理會姬周人王的存在。
至於說九鼎的威能……
九鼎的威能,固然是強橫令人畏懼,但姬周的人王,連感應九鼎,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催動九鼎的威能了?
對姬瑜而言,如今的九鼎,便真的是無比雞肋的存在。
看得見,卻摸不著,而且每一次看到那九鼎過後,那九鼎的存在,對他這位人王,都似乎是一種無聲的嘲諷。
若不是宗室的記錄當中,明確記載了前人曾經催動九鼎威能的記錄,姬瑜幾乎是要以為,這九鼎的存在,隻是一個傳說。
所以對姬瑜而言,用這當下沒有任何用處的九鼎,來換取一時的安穩,著實是一個很好的買賣——既能有洛邑之安穩,以後也不用看著那九鼎覺得礙眼,更不用再去麵對那些,明裡暗裡試探九鼎存在的仙神。
所以,麵對著王孫滿的再三勸說,姬瑜越發的不耐煩起來。
“卿以為,觸怒楚國令我死於洛邑過後,你就能接掌王位了嗎?”
“大王,臣怎敢如此。”麵對著姬瑜的誅心之言,王孫滿也隻得伏地而泣,然後往楚國大軍而去。
他已經做好了死在楚軍大營的準備,打算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衛那九鼎的存在,用自己的鮮血,來證明自己的忠誠。
所以,當大軍當中,楚王再度問起那九鼎之事的時候,王孫滿當即便是聲色俱厲。
“天命在德不在鼎。”
王孫滿罵過過後,便是閉目等死,卻不想,在這一番言語之下,楚王非但不曾暴露,反而是大笑起來。
“好一個天命在德不在鼎。”熊新大笑著道。
若是在明悟這霸業本質之前,熊新必定是要因為這一席話而暴怒的——可在明悟了霸業的本質,明悟了天命的本質過後,王孫滿的這一番言語,在熊新的耳中,卻是隱隱的,與那霸業之道相合。
更重要的是,王孫滿的這一番言語,更是隱隱的指向了九鼎的所在,讓楚王察覺到了九鼎存在的痕跡。
但楚王確信,王孫滿作為一個臣子,是絕對不可能知曉那九鼎之真相的——所以此時,王孫滿這臨時的,要拒絕自己索要九鼎的言語,必然就是一時之急智。
可偏偏,這急智,竟是不經意的,就切合了九鼎的本質。
熊新的感知,往頭頂的蒼穹而去。
渺渺的風雲之下,便是那厚重的人道——隨著諸侯的亂戰,這人道之氣,也造詣四分五裂,各自聚散。
而楚國大軍一路往洛邑直行之事,便如同是一根線一般,將那散開來的人道之氣,又給串聯起來。
隨著王孫滿的言語,熊新便真切的感受到了,那被串聯起來的人道之氣當中,‘鼎’的存在。
——天命在德不在鼎,準確來說,應該是天命在人不在鼎。
又或者,是那九鼎,本就在人之間!
故而,人王九鼎諸侯七鼎大夫五鼎元士三鼎或一鼎——這鼎,是禮儀之鼎,同樣的,也是代表人心所向的鼎。
亦是那真正的禹皇之九鼎。
不知從何時起,那禹皇之九鼎,已然形質兩分。
其行,便被姬室人王所執掌。
而其質,卻是如水一般,融化在人道之氣當中,與人道不分彼此。
故而,在鎬京破滅過後,天地之間的仙神,任是如何的尋找,都找不到那九鼎的所在。
大笑之間,楚王看著麵前竭力保持著儀態的王孫滿,目光當中,也滿滿都是可惜——隨意的一眼,便能在無意之間窺破九鼎的本質,同時,自己率大軍而來,人王也已經屈服,但這王孫滿,卻依舊試圖挽姬室之天傾。
這足以見其才能和秉性了。
若是有可能的話,楚王真的很想將王孫滿帶回楚國做自己的臣子。
可惜,這王孫滿,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在自己的麵前臣服的。
想著這些,熊新心頭,越發遺憾起來。
——保全九鼎,至少在明麵上保全九鼎,這是天大的功勞,但如今那孱弱的人王,又如何能容納得下這樣的功勞呢?
所以,王孫滿,死定了。
要麼,就是死在自己的‘憤怒’之下,要麼,就是回轉洛邑過後,人王以其頭顱,來平息自己這位楚王的憤怒。
想著這些,熊新的心頭,也越發的遺憾起來——雖然都說楚國是蠻子,但誰說蠻子,就不愛人才呢?
若真是不愛人才,那楚國,怎麼可能會有如今的威勢?
“罷罷罷。”
“既然已得九鼎之實,那舍了這一張顏麵成全與你,又能如何?”
楚國的將領們,也緩緩的變得沉默,這種主動赴死的人麵前,在這想要竭儘所能的,挽回人王之尊嚴的人麵前,就算是處於相對的立場,楚國的將領們,也依舊忍不住的生出幾分對王孫滿的敬意來——大軍,同樣也在那些將領的沉默之間,變得更加的沉默。
刹那,三軍皆是鴉雀無聲。
而楚王,也絲毫沒有要扭轉沉默的模樣,隻是繼續大笑。
不過,在楚國大軍都在王孫滿那姿態之下沉默的時候,楚王這大笑聲,就異常的讓人覺得心虛。
“子無阻九鼎!楚國折鉤之喙,足以為九鼎。”片刻,熊新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心虛’一般,便收斂笑意,做出強勢姿態。
“昔夏之方有德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
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兩,莫能逢之,用能協於上下以承天休。
桀有昏德,鼎遷於商,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於周。
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奸回昏亂,雖大,輕也。
天祚明德,有所厎止。
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
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王孫滿冷眼道。
“寡人,謹受教。”楚王踏出車架,對王孫滿肅然一禮——也就這一禮,熊新便是真切的感受到,那融化在人道之氣當中的,對他,對楚國都若即若離的九鼎之本質,便是不經意的,向他,向楚國,稍微的靠攏了幾分。
“先生可願隨寡人歸於楚國,以見寡人之德?”
“寡人,願以上卿聘之。”
他終究還是不舍得就這樣讓王孫滿去死。
王孫滿的神色也忍不住猶豫刹那,就似乎是陡然間想明白了什麼一般,但隨即,他的神色便再度變得堅定。
“先生,告辭。”
“願十載過後,我楚國之德,能跨越山水,傳之先生耳邊。”
熊新當即引兵而返。
……
“這就回去了?”
“九鼎他不要了?”
“帶著大軍徒然無功的這麼走一遭,就平白的回去了?”
“這楚王忍得下這一口氣,他麾下的那些士卒們,天大的功勳儘數不見,難道也甘心?”